谢拂池满意地看了看裙子,抬脚迈进了正清殿。
正清殿极为宽敞,一架巨大的山水屏风伫立,柔美悦耳的曲调从屏风后传来。东灵山在四族之中以清雅著称,此刻亦是明月珠璧,照耀一殿。
灯火辉煌中,几位身份超然的帝君神君都隐在上座,鲛纱垂落,隔开空间。虽是宴席,但形容端庄,不可久观。
凤君桓宁深深叹口气——
果真是无聊透了。
她身旁坐着天界最严肃古朴的辰南上神,以这位尊神的地位,纵然天君大婚也不能教他挪动半步,不过他偏偏来了。
谁让青帝陛下是他的关门弟子呢?
桓宁尽量避开这位尊神的目光,被他看上一眼,只怕会胃口全无。她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最终落在上席中一位少年神君身上。
能坐在这里的地位都不低,况且他身上的气息渺然清远,竟叫凤君一下子看不清境界。
她用酒杯挡住,小声问侍女:“那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侍女笑道:“这是苍黎帝君。他即位不久后就昏睡了千年,前些年刚刚飞升上神,凤君久离天界,不清楚也正常。”
“你是说他是那个孤僻又古怪的苍黎后裔?”桓宁吃惊,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些。
少年帝君闻声回眸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必然是听到了。桓宁颇为不好意思,这样议论一族之君是十分失礼的,况且这种少年天才又身居高位者,大多狂傲,她本已做好接受被讥讽或者被冷笑的准备。
她自小在天界长大,自然也清楚那几位氏族之后,与他们就算谈不上交情,也是十分眼熟的,唯独苍黎氏独子,她很少见他出现宴会上。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认为,这位未来帝君性格孤僻冷淡。只是今夜一见,他眉目精致,神情疏散,形容举止都十分从容有礼。
桓宁顿时对他升起好感,面露歉意地遥遥举杯,饮罢做赔。
而身为今夜婚宴的主角已经端着酒杯,行过了那几位帝君面前,言笑晏晏地走到了苍黎帝君的案前。
青帝陛下一身俊雅红衣,提起东陵玉的酒壶斟满两只酒杯,晶莹纯酿不偏不倚地倾入杯中,烛火衬的他面如冠玉。
“上次琼花玉宴,我因有事在身未曾前往祝贺。今日帝君既肯入我东灵,必不能失礼,容我敬君上一杯浮生酿,以谢厚爱。”
苍黎帝君举杯,微微一笑,满殿灯火都被压下了颜色,“既是青帝陛下亲自斟酒,岂敢推辞?”
桓宁见惯自家夫君的美貌,都被这刹那晃的眩目,只是她定力极好,隐约觉着这位帝君皱了下眉,似乎很不喜欢浮生酿的味道。
浮生酿乃是东灵名酒,不知多少人都求之不得,他饮刚刚那罗浮春都面色泰然,怎地就偏偏讨厌这名酿?
不解间,谢拂池已走进正殿,殿中竟是一寂。桓宁凤君一喜,她的救星可算是来了,正要下去,偏偏青帝陛下敬酒来了她这里,只好哀叹着起身。
仙侍引谢拂池落座,竟是个极为靠近鲛纱上座的位置,陆临亦自若地坐下。
仙侍面露为难:“仙君,您的位置在那。”
谢拂池一看,那是个靠近屏风的位置,靡靡乐音不绝,他的同门们亦在朝他招手。
陆临最厌恶酒气与噪音,等会要是被他们灌醉,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谢拂池笑吟吟地道:“我这位置宽敞,本就是两个人坐的,多一个人也无妨,仙官去忙自己的罢。”
这么一说,倒是让陆临面色舒展不少。仙侍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往这小案上送上双倍的酒菜。
陆临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到身后有人悄悄问道:“这是哪位仙子?生的这般风姿?”
“看着有点像三尘司首,不过应当是我眼花了。”
“哈哈,怎么可能,谢拂池区区一介凡仙,陛下怎么会把她安置在这个位置上?况且她哪有这般姿容?”
陆临手中不觉捏住袖中灵器,谢拂池一把按着他的手腕,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且让我先吃饱喝足再掀桌子。”
陆临视线盯着袖口的手指,看着修长又轻描淡写,实则禁锢住腕上所有的动作,教他半点也动弹不得。他冷道:“我何时说过要掀桌子?”
话是这么说,陆临却平静下来,竟不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忽觉一道冷冽视线自上方落在身上,他心中一凛,遍体生寒。
但抬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半点异常,况且那几位帝君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他与他们又无冤无仇。
谢拂池疑惑道:“你看什么呢?”
陆临摇头,也说不清那种感觉,简直是——
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