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心中微动。
而宗泽似乎也依旧没有为之所动,停顿了片刻后,反倒是进一步挑开了:“官家,老臣之前一年多,独守东京,算得上是力挽狂澜于不倒吧?”
“这是自然。”
“而今日身死任中,也称得上是一句鞠躬尽瘁吧?”
“这是必然。”
“那将来史书上不可能有臣今日的坏话吧?”
“不错。”
“而官家也是个知机的……怕是也知道臣今日有恃无恐。”
“大约懂得。”赵玖忽然失笑。“除非朕将来收复河山,自证清白,否则今日相公说什么,将来天下人便都会信什么。”
“所以官家今日才如此客气……”
“朕若没有诚心,躲在鄢陵几日,待相公自去,再来此处,岂不更好?”赵玖也干脆挑明。
宗泽微微沉默,但还是缓缓摇头:“其实是臣强撑着在等官家,官家一日不至,老臣一日不愿死。”
“朕知道,所以今日至此。”赵玖也严肃起来。
“此言怎么听起来像是催促老臣去死一般?”宗泽复又嗤笑。
“相公此时还会忌讳这个吗?”赵玖也跟着苦笑。
“官家可知道,臣年轻时名声不好……”
“略有耳闻。”
且说,若非是靖康之变,宗泽在历史上的名声怕是不会好,因为靖康之变前的三十载官场生涯中,这个后来的抗金领袖,民族英雄,身上有两个很匪夷所思的政治标签,一个是粗鄙,一个是奸党……
前者不提,只是个人习性,此时以民族英雄的视角来观察,却自然是敢于直言、性格豪迈了,关键是后者。
宗泽当年去考进士,上来就为大奸臣蔡确鸣冤,最后为此落得个末等名次不说,仕途也彻底崩塌,而他后来之所以又勉力做到通判,却是来自于另一个大奸臣吕惠卿的提拔看顾……
所以,若是真让他在六十岁那年成功退休,然后病死江湖、悠然乡里,这也就真是一个历史书册角落里的奸党余孽,便是进了穿越意淫一番,怕是也会落得一个小人脸谱,说不得还要被发配岭南,让读者们爽一爽的。
然而,大浪淘沙,谁能想到当遭遇到家国覆灭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是这么一个形象极差的糟老头子挺身而出,既力挽狂澜于不倒,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那老臣就不忌讳什么了……”宗泽继续缓缓相对。
“朕本是为此而来。”赵玖严肃以对。“相公但有所请,朕必当许诺。”
“三件事而已。”宗泽微微叹道。
众人屏声息气。
“老臣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才能,但毕竟是老臣的儿子,私心总是有的,之所以一直没有让他补官,不是要装什么姿态,乃是因为东京留守司上下全是臣一力收拢,若让他早早补了官,有了名分,怕是会让小人起了别样心思……还请官家在老臣身后妥善处置。”宗汝霖指着自己身侧的儿子言道,后者闻言没有忍住,当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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