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铜门关的城墙上。

一抹斜阳挂在天边，天空中是一片橙红，明亮又刺眼，而在这片空荡无比的天空下，是漫无边际的黄沙，几颗倒在地上的枯树旁，几具枯骨不甘的从沙地中伸出来，残破的骨头躺在地上，一只秃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落在地上，寻找着枯骨附近残留的腐肉。

这尸体是二十几天前冲击铜门关时留下的，在炙热的高温下，快速的腐烂，变成了没有任何野兽想要光顾的腐肉，但对秃鹫来说，这就是一场美味的盛宴。

“佛子，现在蛮族已经退去，是不是可以跟我回佛院了？”

青灯掌门走了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自从那次燕虹分发了奖励之后，十二门派的人早就退回瀚海关，或是留下，或是离去，都有着他们自己的思量，在几天前，燕虹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少数的边军镇守着铜门关，里面是无数的工匠在星夜修复守护大阵。

如今驻守铜门关的主力，已经从燕虹的边军，变成了宁玉道长的道教弟子。

青灯掌门也曾询问过燕虹的去向，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反被宁玉道长潮弄了一番，说他是回家心切。

“佛院之内不可没有佛子啊。”

他一声轻叹，佛门的人在铜门关的待遇并不不比瀚海关好多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食物有了最低的保障，原本应该粮草充足的边军，却是呈现出一副穷困的模样，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的。

佛门中不少弟子已经忍受不了这里的环境了，早点回到佛院，才是正经的事。

可偏偏身为佛子的林语曦，却是完全没有顾忌佛门的处境，每天都登上这城墙，看着漫无边际的黄沙，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此地环境恶劣，倒是磨练心性的好地方，我想在此地清秀，也是为镇守铜门关做出了一点贡献，也不枉我佛门之名。”

听见林语曦这番话，青灯掌门也是无可奈何，佛子的地位特殊，就算是自己身为掌门，也不好左右他的举动。

“佛子可知道此地为何有秃鹫？秃鹫本不属于这一片区域，他们更多的应该是呆在草原，而不是沙漠。”

青灯掌门顺着佛子视线的方向，看见了那几只秃鹫，悠悠一声轻叹。

“不知。”

林语曦淡淡的回到，她很清楚，无论青灯掌门说什么，眼前的场景都不会改变，他的目的，还是劝说自己回到佛院，呆在那一个安宁祥和的地方，每日为信徒讲解佛经。

“因为这里的战乱，每天都有尸体腐烂，正是他们的天堂，就像是那些魔头，战场才是他们的天堂，而佛门应当注重对生者的指点，应当超度那些亡魂。”

停了青灯掌门的话，林语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次她要为自己的想法尽力争取：“秃鹫存在于这方天地，是因为这里有他们的食物，佛门之所以留存至今，是因为对王者的安抚，接引他们上路。如今，这战场上，多少亡魂飘荡，我已经看了很多很多，所以，我想要净化这片天地，地藏王菩萨曾经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话，我林语曦要向他学习，一日不超度完这里的亡魂，一日不回佛门。”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是温和无比，可偏偏就是这样，她的话，更让青灯掌门觉得棘手无比。

越是平静，越是说明她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不会再改变自己的想法，越是温和，就越是显露着她要做到这一切的决心，因为她只是在陈述一件，在她眼中已经是必然的事。

“佛子，就当老夫我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青灯掌门无奈的一声叹息。

若是换在以往，他一定会动用过各种手段，哪怕是动用武力，也要将佛子带回佛门，可是现在，一个能够让地藏菩萨主动送来化身的佛子，他已经没有了那样的资格。

她，毕竟是要成佛的人，而自己不过是区区掌门。

“青灯掌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在这里居住的每一日，我都能听见那些亡魂不甘的怒吼，能听见他们临死前的悲鸣，触目惊心，掌门，他们还没有遁入轮回，他们还执迷着人间，身为佛子，接引他们前往轮回之路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归宿。”

林语曦的语气出乎想象的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天下悠悠，满是愁苦，而我佛门，度济亡魂。”

听见林语曦这宛如判词一般的话，青灯掌门只觉得心头的苦涩又加重了几分：“佛子可知道，你若是留在这里，天下苍生会如何看待我佛门，如何看待你这佛子？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为了儿女私情，留守大漠，在他们眼中，就是我佛门偏离正道，对f佛门的打击是致命的……”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林语曦平淡的声音悠悠响起：“做我坚持的事，随他们议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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