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长叹一口气,抬眸看向远方,整个人都恢复了沉静浅淡,缓缓开口:
“清玥,我心里只有你娘亲。”
“当日出手救下林静,也是因为那一瞬,她让我想到了静姝……”
黎清玥心头一跳:
“爹爹说什么?”
东皇渊眸色深邃,轻声道:
“她身上有某种说不清的东西,跟静姝很像。”
“我和你娘亲初遇,重伤被她所救,当时我遭遇了一些事,不信任任何人,差一点……出手杀了她。”
“幸亏我伤得太重,脱力昏倒,她死里逃生却没有报复我,也没有丢下我不管,我醒来后觉得不可思议,她却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救你又不是一时兴起,既然救了,便不会半途而废,让你自生自灭。”
东皇渊停了下来,脑海中回想起与林静的初见时,她说的话。
——若是我出手救人,断不会救了性命再把人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那不叫救人,只能算一时兴起罢了。
收留林静后,她从不肯跟别人一样,称他主上或者国师,只肯唤他“公子”。
当年遇到静姝,一开始他心存戒备,不曾告诉她姓名,她便一直唤他“公子”,再不曾问过他真名。
年少时许多事难以坦然,他便再没机会开口,不曾想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临别时,他终是没再多说什么,留下那串刻着自己名字的紫珍珠,下定决心如果能活着回来,便将身世和盘托出。
她若愿意,便带她走,此生不负。
东皇渊闭了闭眼,声音低了下去:
“我也不知为何,林静总是让我想起你娘亲,可我知道那不可能……静姝过世时,林静尚未出世。”
“留她在身边,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这对她本就不公平。”
“……待她病愈,我的承诺便也完成,我会给她安顿个好去处,护她一生安稳,她年纪还小,将来见的人多了,自会遇到更适合的人。”
黎清玥定定地看着东皇渊,心头惊涛骇浪。
若连他都对林静有这种感觉,那岂不是说,自己那猜测正确的可能性,又增加了许多!
她几乎忍不住要把心中的猜测当场说破。
但她心知现在绝不能告诉他。
他十几年都未曾忘记过母亲,宁愿为了她始终不娶妻,若现在说了,万一最终证明是她想错了,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
黎清玥暗暗捏紧了拳,心中做了个决定。
既然不能明说,那便只有想办法,让林静自己露出破绽。
她抿着唇拉起东皇渊的衣袖,柔声道:
“爹爹不必多想,现在说这些还早呢,还是等她康复后再作打算吧。”
东皇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是专程来套为父的话?”
黎清玥压下心头的波澜,面色轻松地朝他嘿嘿一笑,一副厚着脸皮蒙混过关的表情。
东皇渊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说,只眸色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为父有你在身边,已心满意足了。”
……
……
燕霄回到京城后,着实是忙了一阵。
主要原因便是萧煌和黎清玥不在时,国事大权都交到了他一人手上。
再加上他近期也离开了这么久,光是把各种事务汇总整理清楚,一项项交接回去,就光了不少时间。
除了公事之外,他的心思便都放在了一件事上。
老夫人那日跟他谈起立妃之事,燕霄一直下意识回避的念头,终于浮出水面。
他脑海中唯一出现的,只有一个名字。
还有一双皓月般纯净的眼睛。
然而他不敢贸然开口。
凌霜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总是那么洒脱淡然,仿佛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超脱于万物之外。
明明就在身边,却难以触及。
以她对他的态度,他只能确信她不讨厌自己,但要说有没有其他……他根本拿不准。
只能小心翼翼,生怕太过心急反倒令她心生疏离。
这一日,燕霄照常一忙完公事,就直接赶回府里。
老夫人最近忙着张罗他的生辰宴,跟各府来往频繁,每日也不用他陪着用膳,于是他一回来就直接扎进了厨房。
天色将暗未暗时,燕霄拎着个食盒,来到了听泉阁。
却没能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女身影。
平日里这个时间,她总是坐在池塘边,有时还会光着脚玩水。
虽然他从未问她也从没说过,可他宁愿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在等他。
燕霄心头忽然有些不安,朝屋里轻声道:
“凌霜?”
没有回应,他拎着食盒的手攥紧,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屋里屋外都看了个遍,她却不在。
燕霄的心猛地收紧,这才注意到一件事——
那金色巨熊和小白猴,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