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过死,却害怕永远沉沦在冰冷的黑暗中;她想到过反抗,却知道自己所剩下的,不过仅有一副柔弱的身躯而已。
母亲和弟弟也同样沦为了奴隶,也不知道他们正在遭受怎样的苦难。
——噩梦,自己一定是在噩梦里。
她不停地这样催眠自己,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
唯一的幸运是,她没有被剥光身上所有的衣裳,**裸地呈送给某个粗鲁的野人。虽然在这个魔族男孩的面前,所有的尊严与骄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恐惧与羞愧。
姬澄澈在拼命地挠头,林叔叔送给自己的“礼物”还真是意外之“喜”,既不是宝刀也不是好马,竟然是一头母老虎。
他想起那天在龙珠大赛开始前,汪拓北心血来潮当众宣布:“小女汪柔年方十三,相貌虽非美若天仙倒也周正端庄。今日不管哪个少年夺得龙珠大赛的魁首,我便将小女许配给他!所有在座的各位那顔、那罗便是见证!”
汪柔美不美关自己屁事,自己更不可能娶她。可如今汪拓北死了,他的女儿成了女奴,林叔叔却按照北荒的规矩要将她送给自己。
姬澄澈身为皇子,在天都城的皇宫中伺候他的宫娥太监并不少。只是来了北荒以后,才学会了一切自理。
若换个女奴,能有人照顾侍奉自己的起居倒也不错。可对汪柔,姬澄澈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一看到汪大千金那身鲜亮的红衣裳,姬澄澈总会情不自禁想起那****骑在雪骓上高高挥舞马鞭抽打在林隐的肩头。
然后,就发生了林隐与戈世达、齐阳辉等人冲突的一幕,之后林隐被林寒寺责罚十鞭,重伤后又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追根溯源,这些事说起来都是因汪柔而起,她的骄傲她的蛮横,都令姬澄澈不由自主对她生出强烈的厌恶憎恨之情。
若是个男人,找条蟒皮鞭狠狠抽一顿可能会解气,但眼前这个少女已经落难,她俯低身躯跪在面前自称为奴,姬澄澈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再惩罚她。
挠头半晌,姬澄澈终于道:“我不能要你,我去找林叔叔,把你还给他。”
“不要!”汪柔抬起头惊惶道:“如果你不肯收留我,大那顔就会将奴婢送去寮营。”
“寮营?那是什么地方?”
“寮营中都是族中最低贱的奴婢,干的都是没人愿意干的粗活、重活,而且、而且……”
下面的话汪柔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她已年满十三,往日的娇宠令她长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挺拔健美的少女身姿牢牢牵引住男人贪婪的目光。而一旦成为寮营贱奴,无论是谁,都可以将她带走蹂躏。她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
但这些话,如何去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说?
姬澄澈却不明就里,见汪柔只顾掉泪不说话,不耐烦道:“我跟林叔叔说,不让你去寮营就是了。”
他转身欲走,孰料大腿被汪柔扑上来死死搂住,跪在地毯上,泪流满面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姬澄澈的腿拔不出来,有意将其一脚踹开又抬不起腿。见她如此哭求,冷着脸道:“你不去寮营,莫非是不愿意干活,我可以替你求情,但你不能留在我这里。”
汪柔已经从姬澄澈眼里看出他对自己的厌恶,也明白他不愿留下自己的原因,但她不能放弃这唯一的希望,使劲一切气力牢牢拖住姬澄澈的右腿不让他离开,哭泣道:“那、那里的贱奴……可以被人随时带走行乐,我不要……”
行乐!姬澄澈歪着头想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汪柔话里的含义,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低下头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汪柔,禁不住有点犯难。
汪柔还在不停地哀求,“求求你让我留下来……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成!”
姬澄澈想了想,觉得汪柔尽管讨厌,但要送她去那种地方未免过分。自己留下她来,也就是屋子里从此多了个人,只当她不存在就好。
想定后便不再犹豫,问道:“我也用不着你做牛做马……”
汪柔闻言心头一下子冰凉,抱着姬澄澈的胳膊缓缓松开,眼中尽是凄婉哀怨令人心碎。
“你会做饭么?”
汪柔愣了愣,旋即一颗心又狂跳着活了过来,道:“我、我……”
她接连“我”了几次,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会”字。
因为从小到大不需要做什么,她就可以活的很好。而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
“不会啊,那你会洗衣服么?”
“……”
“沏茶呢?”
“劈柴生火呢?”
“收拾屋子总行吧?”
汪柔看到姬澄澈眼中的神情,一点点地从失望到有些讥诮,她不由开始绝望。
“那你总会学吧?”
姬澄澈忍着气的声音飘过来,汪柔惊讶地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澄澈,“我……我会学,我保证很快就学会!”
我的天,她依稀仿佛察觉到姬澄澈松了口气。
“那好你先从洗衣服学起——不是我的,是你自己身上的这件。”
汪柔愕然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裳皱巴巴地揉成一团,领口半敞玉峰隐现,还有一条条湿漉漉的印痕——那是她流过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