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到底没有这个勇气吧。
江淮躺在床上发呆,连席谨河什么时候进来都没发现。这人和出去的时候狼狈了许多,头发凌乱,衣襟也皱巴巴的,江淮没见唐羽的身影:“小羽呢?你们不是出去有事吗……席谨河你这……”
他满脸写着惊恐和不安,席谨河伸手按了按他的头顶,答非所问:“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下午我们再去沈非间那里。”
江淮面露难色:“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
“这么快?!”
席谨河看着他:“现在的医疗科技很发达,你相信我,相信沈非间的能力,不会有事的。”
“……”
江淮一遇到这个问题就总是沉默纠结,他害怕失去席谨河,也害怕没了眼睛,没了相机,余生会没有走下去的理由。
“席谨河,你给我一点时间吧。”江淮喃喃道,像是终于被逼到了尽头,不得不作出抉择,“你再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让我再想一想。”
席谨河与他僵持了片刻,也终于点头同意。长风社还有事要忙,席谨河把弘历留下照看小家伙,自己驱车离开了。
弘历没敢在特需病房里面呆着,江淮担忧凌染,便叫上他一同走一遭看看情况。他一身病号服走来走去地也方便,只是站在ICU外,江淮还是被人拦下了。
“江淮?”
离开这个圈子有些时日,记忆短暂的混乱,江淮一时没有想起来程知白:“你是?”
“《山河》的主编程知白,我们见过两次面。”程知白板着脸的标志太明显,江淮立刻就想起来了,“我是来看凌染的,他还好吗?”
程知白却问他穿着这身,是什么情况,江淮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从凌染找他拍照开始,程知白的脸色就黑了下去,并且越来越难看。
江淮的感觉不太好,像是见到了翻版的叶礼,生人勿近的很。
“程主编,怎么了吗?凌染他伤的很重吗?”
“……他还在昏迷。”程知白朝房门口望了一眼,复杂而沉重:“报社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几位助理闻言霎时松了一口气。
“程主编不等凌染醒过来吗?”
“他大概不想看见我吧。”程知白撂下一句话,一个电话进来,他挂断又说了几句,还是转身走了。
江淮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想起凌染看着手中一颗糖的模样,觉得有些说不出口的相似。都落寞而黯然。
他守了一会儿,又把弘历的电话留给凌染助理,嘱咐他们等凌染醒了务必打个电话通知,他心里乱糟糟的,自己的事情未解决清楚,身边也是一团乱麻。
江淮回病房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才知道这场爆炸有多么严重。
据说,和当年震惊世界的王恭厂大爆炸相比,G市港口和这次事件,已经是势均力敌。
“05年和08年的车间爆炸案;09年的公司火灾爆炸案;10年的烟花爆炸案;11年和12、13年的粉尘爆炸案……这回的原因是什么呢?”江淮沉吟片刻,他用手指不断敲击这沙发扶手处,试图从以往的案子中去拼凑起这次的事故原因。摄影师能从细节看出蛛丝马迹,但当时情况混乱,江淮只从空气中闻到淡淡的刺鼻气味,分辨不出是原因还是产物。
弘历被他拽进病房削叶礼他们拿过来的水果,不时偷瞄江淮瘦削且藏不住的锁骨线条。哪怕是契约关系,席谨河果然不会委屈自己。弘历忍不住拿他对比了下程義之,两人各有千秋,程義之胜在年轻漂亮,江淮却还是赢在了气质上。
在他的身上,就是会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是时光带来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弘历,G市港口是不是好些年都不停船和快艇了?”江淮猝不及防地发问。
弘历思索了片刻,朝他点了点头。
这些年夜游江海的行为开始热门了起来,好些有客艇的商家都选择让船艇停泊在江河尽量繁华的中部地段,于是港口的热度逐年下滑,到了现在,几乎无人问津。
既然如此,发生这么大的事件,不免奇怪。
“港口的那么大一块地都是空的吗?”
“前几年就好像租给了某家公司当仓库,一直鲜少人去。”弘历道,却也察觉出不安。
真相隐藏在深厚的淤泥之中,它既不发光,也无特别之处。
它是丑陋的,不被理解的,甚至是残酷的。
但它就在那里,迟早也会有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任谁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