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这个东西似乎和摄影抽丝剥茧已久,开始变成两个不相干的物事来。照片权作为新闻的增添补充,文字也只是照片的表面说明。国人空窗了普利策数十年之久,江淮登上领奖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时代变了。不料江淮三十不到便宣布退隐,再也不拿相机的话,似乎是说到做到。
程羲之这半路出家的小子,也像是要说到做到。
“席师兄说工作室的事情他帮忙的程度有限,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一下?”
江淮扯扯嘴角,一点也不含糊:“不能。”
“为什么不能?”
“没有为什么,我不乐意,行不行?”
程羲之看了他一会儿,指着他手中的书笑起来:“你还真把格里菲斯当偶像?拿普利策的新闻人大都不喜欢这些半掺半假的东西。拿战争当噱头,也太可笑。”
那是《卷入越南》,作者菲利普.琼斯.格里菲斯设计了关于越南战争最具影响力和最令人震惊的书籍,为了这本影集他甚至长期被越南列入禁入名单。江淮每看一遍都如醍醐灌顶,浑身上下仿若拆散重筑了信仰。也许人们总是以为摄影是绝对的真实,但恰恰相反,摄影有时是最虚假的信息,它出现在你面前,或许只为了让你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你有事没事?没事快滚。”
“我有话跟你说。”
程羲之起身站的笔直。他今天穿着件白色衬衫,配着米色七分裤,果不其然是设计出人才,更衬出长腿逆天。他一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子笑弯了眉眼:“既然你都要瞎了,就别站着茅坑不那啥,你要钱我有啊,这么缠着别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前辈你说呢?”
江淮看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逆流,冬至落入冰河一般寒冷刺骨。《卷入越南》的书被随意翻开摊在桌上,黑白胶片照,没有四肢眼睛的婴孩死胎,扭曲和虬结着身型,萎缩着喊叫。他一把挥开程羲之的脸站起身子来,眼神尖锐地吓人:“谁给你的勇气这样和我说话?”
程羲之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被他打断,“你不要费尽心思了,这件事不可能是唐顿的人告诉你的。席谨河,当然更不可能。”
“我……”
“你现在回去请律师,让那个泄露我消息的人洗干净脖子数清楚帐上的钱给我等着。不要说席谨河背后的长风和席家,我的身后依然站在我的外公邵清明、我的母亲邵鹃和我的老师叶礼,我手下的唐顿不是你那小打小闹的沧澜,如果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在国内开摄影工作室,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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