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抹笑的威慑力太过于强大,江淮踉踉跄跄了两步,像被迷了神,直到王行拉着他向席谨河方向走得只剩下五六米的距离,他才想到要逃离。
校长和王行齐齐将他拉住站在台上,这两人要做什么总结性发言,江淮只好茫然地受着岛民们传来的带着友善笑意的祝福眼神跟着傻乎乎地鼓掌。
校长先是用方言讲了一遍,江淮只知道傻傻地跟着鼓掌,直至又听他以普通话说了一遍,这才知道了席谨河用私人直升机助岛民离岛的事。席谨河闻言这才转头看校长一眼,满脸的表情没了刚才的几分笑意,又表示出那副与他无关的淡漠来。
也许是对这人切换过程中的不适应,江淮的表情太过骇目,连王行都转过脸来提醒他,“你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你不知道,他一直是精致地利己主义,从来不笑,刚才我怕是做了大梦了。”
王行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用了多大的功夫才有了刚才那一幕,你俩哪天办结婚筵席必然得请我。”
江淮呵呵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只装作一副认真地模样听校长讲话。在岛上生活的时间不长,江淮却依然能为校长细数出来的一切感到熟悉。
从午夜梦回对大海的向往,到那个让他停留下来的曲折海岸线;孩童从他身边跑过的欢声笑语,每个被海风吹拂着的午后,江淮都庆幸自己从上帝手里夺回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
“如果可以重来,请你更加热爱。”
校长的声音儒雅而又轻柔,那是年轻一辈的声音,却是这个小岛未来的希望。就在这个晚上,江淮终于定下了那个拖延好久的摄影展,他给唐羽和庄茜写了邮件,先说自己无碍,又把办展的事情先敲定下来。
屋外月亮已经悬挂了许久,邮件一直发送不出去,江淮等得厌了,又嫌屋内闷热,索性推开门出去院子里吹风。
席谨河就靠在他的门旁,手上捏着一根烟,见他推门出来,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两人便异口同声:“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席谨河掐灭手中的烟,又道:“江淮,我无处可去。”
这声音中颇有些幽怨的意味。
江淮心道这又是王行出的馊主意:“旅舍的房子那么多,你还有飞机,想去哪都可以,什么叫无处可去?”
席谨河这回沉默了,他站直身子,却不靠上前,直直看进江淮的眼底:“我哪也不想去。”
江淮受不了这人这副模样,他狠狠闭了闭眼,作势要关门回屋里去,“我不知道王哥跟你说了什么,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席谨河伸手“啪”地按在门扶手上,他紧抿着唇,似乎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江淮听见他的呼吸声,急促而颤抖,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放了手,低垂着眼帘站在原地。
“我……我先睡了。”江淮飞快地窜进屋内把门关了,又觉得不放心,按了锁,“咔哒”一声,清脆而响亮。
这个动作只犹豫在片刻间,他的手甚至还停在锁轴上,席谨河的声音便隔着一扇门清晰地传来,“江淮,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必防我到这个程度。”
“……就凭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又该怎么相信你?”江淮回答地也飞快,他心里有气,加新愁旧怨地堵在胸口,一点就着:“你以前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全部都记得,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几句是真的?席谨河,人没有多少无条件信任别人的时候的,你在我这里的那些信任度早就被透支完了,你说的那些,我就当没有听到,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首歌,也一样。
掺和了很多的无奈,席谨河看着那扇对他关上的门,连苦笑的表情都没有。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屋内的灯熄灭了,才迈开早已麻木的脚,在门口石阶上坐下。
他想,江淮的微博说的竟都是真的。这个地方可以听一夜的海浪,头上都是点点璀璨的星光,像世界尽头才存在的地方。江淮也常常一整夜在海岸边拍照,他说很少有这种时刻,虽然你是独自一人,但并不觉得孤独。
那条微博底下连季衡棠都来围观,问他愿不愿意当私人导游。江淮还回复了他【当然愿意】,两人互相打趣,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全无偶像包袱。两人太过淳朴的对白,惹得不论第粉丝还是路人都为江淮高兴,觉得虽然坎坷艰难,但他当真是走出了过往,还正在走向更远的地方去。
席谨河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会对此感到恐惧。小时候在长辈严苛教育下练习书法,一句“从冥入冥”他反反复复要写几十遍。
从幽冥步入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