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听说是一位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强抢民女生下来的女儿,自幼在山寨里长大,周围一群大老爷们,说话直来直去,粗野习惯了。后来山寨被朝廷平了,她就被卖进了教坊司。
说话嘴上不饶人,但是人也仗义。
花千树懒洋洋地坐起身来:“这是谁又招她惹她了?”
“还能有谁?鸾影姨娘呗。今儿个是轮着她侍奉王爷,翻箱倒柜折腾了一下午,各种显摆也就不说了。这晚间一回来,往往就兴奋得睡不着,又是弹又是唱的,每次都要到夜半三更方才罢休。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是吟风姨娘与她住得近,终于忍不住了。”
鸾影姨娘原本是詹士府千金,也同花千树一般,父亲吃了官司,沦落到风尘里。她经常感怀身世,自怨自艾,又自持清高,喜欢端架子,与院子里几位姨娘格格不入。
今日上午,严婆子就来传七皇叔的命令,传召鸾影夜间去星辰园侍奉。
听说七皇叔从来不会主动挑人过去,往常都是老太妃安排,隔三差五,按照顺序轮流来,不偏不倚。
破天荒第一次,又是七皇叔大病初愈,足够令鸾影得意炫耀。
“她们侍奉王爷,不在王爷那里过夜吗?”
核桃摇摇头,略有些懵懂道:“听说是老太妃怕王爷贪食,每次送过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差人将姨娘接回来,从不留宿。”
一个时辰?
花千树精神一阵恍惚,酸丢丢地想,七皇叔那种永远都不知道疲惫的人,这种事情还要卡时卡点,能收放自如吗?
一思及此,她心里竟然没来由地一阵黯然,从未有过的复杂。
窗户外面,吟风气咻咻的指责终于顿了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口干舌燥喝茶润喉去了。
鸾影的反驳声带着哭腔:“你睡你的觉,我弹我的琴,不愿意听便闭了门窗,何至于这样埋汰我?”
“我倒是想不听,成吗?有本事你将这声儿圈在自家房间里?就看不惯你们这些酸腐而又自命清高的大家小姐,成日里吃饱了没事干,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唱个曲儿鬼哭狼嚎的,活生生就像是浅月头七回来了一般,令人听着毛骨悚然。”
“若是说渗人,你怎么不说你养了这一院子的野猫?一开春儿,夜里就声嘶力竭地嚎叫个没完没了,跟小孩子扯着嗓门哭一样,大家全都敢怒不敢言。你先管好你自己吧。”鸾影的声音虽然透着委屈,但是却丝毫并不相让。
花千树也蛮反感这野猫惨叫的声音,夜半里听着心里发毛。
问过核桃,说是后院里藏了两窝野猫,吟风每天好鱼好肉地喂,它们就往吟风的院子里跑得勤,夜里就在房顶上晒月亮打架。
核桃不懂这其中的机关,只说是野猫打架。
吟风被指责,更加气怒:“难听?怕是这野猫叫声令你心痒了吧?你夜里睡不着觉,就将气撒在这可怜的畜生身上。”
“土匪婆子!你,你真不要脸,这种粗俗的话也说得出口?”
“呵呵,你高贵,你高人一等!人家将军府里的千金大小姐,还跟核桃一块洒扫洗涮呢,人家不比你出身强?”吟风立即反唇相讥。
“你,你竟然将我与那种脏人相提并论?”
这话,花千树可就极不爱听,无辜被牵连也就罢了,自己怎么就低你鸾影一等了?
核桃也气愤地道:“这鸾影姨娘活该不讨人喜欢,被吟风姨娘骂得狗血淋头也没人出来劝架。就连严嬷嬷都看不上她。”
说起严婆子,听到有“嘭”的一声响,屋门被气势汹汹地踹开的声音。
严婆子扯着嗓门骂:“夜半三更,有完没完了?一帮死皮子奴才都不知道劝着点?”
一通指桑骂槐的训斥,两方顿时偃旗息鼓,消停了下来。
花千树伸个懒腰,重新躺回去。这一兴奋,半晌睡不着,听到前面吟风院子里,那些野猫打架叫得格外渗人,呜呜咽咽,拐了十八个弯。
核桃像梦呓一样嘀咕:“这野猫简直就跟院子里的几位姨娘一样,到一块就打。”
比喻倒是贴切,就是她不知道,院子里的姨娘们打架,是为了争一个男人,而野猫们,是为了公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