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曾听过阿曼对子青交谈。
阿曼微微一笑,欠身道:“这位想必是霍将军的高堂吧,我有伤在身,还请夫人恕不能全礼之罪。”
“既是有伤,不必多礼。”
瞧他落落大方,未有丝毫局促,这气度倒像此处是他家一般,卫少儿心中不由对他的身份生出层层疑虑,正自暗忖,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似又有人进屋来……
刚熬好的小米粥热气升腾,子青端着食案,略有些不解地看着屋中这些人。
“青儿,这位是霍去病的高堂,陈夫人。”阿曼提醒她道。
原来是将军的娘亲,子青低首施礼,然后才将食案放到案几之上。因不知卫少儿到此间有何事,又不便出口相询,她便只静静而立,等着对方开口。
是啊,想必她便是去病着紧的那位姑娘,卫少儿打量着子青,瞧她姿容寻常,仍是一副男装打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朝管事吩咐道:“你且去吧,没有我吩咐,不必过来。”
“诺。”
管事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室内静默片刻,卫少儿仪态尊贵地自在榻上缓缓坐下,朝二人温颜笑道:“去病这次出门走得急,他又是个粗心大意的,好多事也没向我这为娘的交代清楚。你瞧瞧,我连你们在此养伤都不知道,早该让人炖些滋补药材来才对。”
阿曼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在下这点小伤,怎敢劳夫人挂心。”
“你是西域人吧?不知该如何称呼?”卫少儿问道。
“西域的名字与中原不同,我的名字只怕夫人会嫌念起来太拗口,只唤我阿曼便可。”
卫少儿见他不愿以真实姓名示人,心中又添一层疑虑,转向子青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秦,单名原字。”
“家住何处?”
子青愣了片刻,只能胡乱答道:“家……家在陇西郡。”
“令尊现居何职?”
“……家父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并未有官职在身。”
果然是庶民,卫少儿暗叹口气,又问道:“秦姑娘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被卫少儿这样连珠般地问,子青便有些招架不住,面露尴尬:“女扮男装是不得已,并非存心欺瞒,还请夫人见谅。”
“哦?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卫少儿偏偏还要追根究底。
“这个……”
子青语塞,不知该向她作何解释。
阿曼生性敏锐,话到此处,他已看出卫少儿言语间对子青的排斥之意,遂替子青解围,笑道:“夫人见谅,是我让她如此打扮,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些罢了。您知道的,现下长安城外头不太平,扮成男子也少惹些是非。”
卫少儿笑了笑,终于未再盯着子青问下去,转向阿曼道:“你们二位都不是长安人氏,不知此番来长安有何事?”
“早就听人说起长安繁华,一直便想来见识一番,”阿曼似连想都不用想,谎话张口就来,滴水不漏,“没想到出了些意外,幸而霍将军善心,出手相助,着实感激不尽。”
一个是西域人,另一个只是庶民,且看这姑娘打扮不伦不类不说,姿容平常,言语木讷,毫无吸引人之处,卫少儿着实不明白霍去病在想些什么,竟然将他们接入府中来住,略一思量,便已有了主意。
“你身上有伤,现下去病不在府中,我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能常常过来,这府里无人照看,家人顽劣难驯,难免有所怠慢,寻医问药也不甚方便。我寻思着在城中让你们搬到紫方客栈,那里紧挨着医馆,养病最为妥当。”卫少儿笑问道,“两位以为如何?”
这是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子青望向阿曼,怔怔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他们人在屋檐下,开口之人又是将军娘亲,他们着实无拒绝之力。只是府外危险暗伏,而阿曼身体尚未恢复如初,此时出府实在过于冒险。还有……她曾答应过将军,要等他受降归来,倘若一走,不仅是背信,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