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好像是烧糊了的豆子而已,能吃。”赵钟汶安慰他道,用木柶在盘中搅了搅,试着找出焦黄之物的原貌来,忍不住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了,好好的豆子就如此糟蹋。”
徐大铁端着盘走过来,才蹲下就扒拉了一口,紧接着忙不迭地吐了出来,皱着脸道:“……苦的,难吃。”
“好像还加了生姜。”
易烨皱眉盯着盘中物,焦味直冲鼻端,不用吃也能大概知道其味之差。他身旁子青垂着头一口一口地如常吃着,只比寻常慢了些,盘中已吃下一小半下去。
“青儿,你还真吃得下啊?”看着她往下咽,易烨都觉得难受。
子青点头道:“就是焦了点,能吃。”
赵钟汶给自己塞了一大口,粗粗嚼了嚼,就赶着咽下去,硬撑着笑道:“就是,能吃能吃,都快吃……”话未说完,忽得涌上一阵反胃,赶忙捂上嘴。
看他如此模样,缔素和徐大铁更是一口也吃不下。
“是给人吃的吗!”
“他娘的,这玩意连狗都不会碰……”
“在要在我们乡里,哪个婆娘敢把饭煮成这样,休了都没人再娶。”
周遭“嗡嗡嗡”一片低低的抱怨之声,不时有人同徐大铁一样,才尝了一口便呸呸呸地往外吐。不远处,鞠城那边的欢腾笑闹传过来,此时听见,顿觉分外刺耳。碍于蒙唐,众人虽不敢大声咒骂,但抱怨声却是越来越大,指桑骂槐也有的。
白白在雨中等了两个时辰,浑身上下湿透,吃饭居然是吃这等烧焦之物,众士卒正自心中忿忿,便看见蒙唐面无表情地端了盘焦豆糊走过来,立时噤若寒蝉。
蒙唐停住,无视旁边火长忙不迭让出的树墩子,他显然没打算坐下来。拿木柶勺了口豆糊,连眉头未皱上一皱,就往口中送去。他三口两口把自己盘中的焦豆糊吃了个干净,然后冷冷看着士卒们,干脆利落道:“盘中羹饭,须得吃净,违令者,斩!”
……
众人迟疑了片刻,才返回神来,参差不齐答道:“诺。”
蒙唐大步流星地走了。
缔素盯着他背影半晌,低声狐疑道:“你说,他是不是赶着找个地方好吐了去?”
“快吃吧!话多有什么用。”赵钟汶连塞了两口,强忍着反胃的恶心之感,又去催促徐大铁,“铁子,快吃!当药吃!”
“太苦了,俺不想吃。”徐大铁嫌恶地看着木盘,偏偏他的那盘还特别多。
赵钟汶沉下脸来,喝道:“没听见么,违令者斩!快吃!”
缔素艰难吞了一口下,拍着徐大铁道:“铁子,吃!为了一盘豆糊送了命可不划算……等以后咱们也出人头地,我请你吃烤全羊!”
徐大铁见缔素也开始吃,只得委屈着也开始吃起来。
这焦豆糊,苦且不说,又加了姜块在里面,辣得怪异,又稠又涩,就是一横心闭着眼往下吞都很难吞下去。易烨吃得无比艰难,梗着脖子吞下去大半盘,还剩下一些,他几番举起木柶,一闻那味,恶心地几乎把刚吃下去都吐出来。
用木柶最后把盘子刮干净,子青吃下最后一口。易烨无比羡慕地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木盘,奇道:“你不觉得恶心?”
子青老实道:“是有点恶心,不过终归能吃。”
“我实在是吃不下……”易烨盯着木盘,哀叹道,“再吃下去,我就得全都吐出来。”
子青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他的木盘:“哥,我替你吃。”
“你还吃得下?!”
“嗯。”
子青复拿起木柶,把易烨盘中的焦豆糊也吃完。待她吃完,抬起头来,看见缔素端着木盘,一脸恳求地望着她:
“你要吃得下,就把我这盘也吃了吧?我宁可去持戟十圈,也不想吃这玩意儿。”
子青苦笑一下,忍住胃中不适,接过缔素的木盘……
旁边徐大铁也递了过来,憨憨道:“还有俺的。”
“他就算不恶心,也会撑死的。铁子,我替你吃!”赵钟汶没好气地拦下徐大铁那盘,恼道,“连蒙校尉都吃得下去,你们倒吃不下了。”
缔素不服道:“老大,我们哪能跟蒙校尉比。他是什么人,铁打的汉子铁打的心,瞧他方才那模样,你就是给他一盘生铁,他也能给你嚼嚼吞下去。”
满嘴都是糊焦味,加上也说不过他,赵钟汶懒得再说话,瞪了他一眼,没奈何地埋头吃自己和徐大铁的那两盘豆糊。
他们刚吃完,只听见鞠城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铜铙声,继而又是一阵喧闹嘈杂的欢呼声。子青用袖子抹了下嘴,木盘递还缔素,抬头望去,看见蹴鞠结束,原本围作鞠墙的士卒们都已散开,笑笑闹闹地谈论着什么,往这边行来。
庖厨那边也开始忙碌,牛杂汤的香味忽得分外浓郁起来,向四周逸散开,很快盖过豆糊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