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第一年他没见嫂嫂过生辰,他是夏天嫁过来的,想来生辰是春天,后来考上了他便去了鹿洞书院,整日忙着看院长给他的书,也没听见家里人或者嫂嫂提这个事情,便不知不觉忘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又到了夏天,便不再提,今年忽然想起来,到了这个时间大约也该是嫂嫂的生辰了。
林飘楞了好一会,摸了摸自己鼻尖:“我不知道。”
“嗯?”
“我生下来我阿父就不知哪里去了,也没人记没人管,哪里知道什么生辰的日子,大约……是在夏天吧?”
林飘磕磕绊绊的瞎编着,他以前的生日就在夏天,只是他本来也不过生日,每年过生与其不受人重视冷冷清清,想得到一点礼物还要看脸色,林飘便干脆不过生日,只当没这回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沈鸿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大约被他的这番谎言拿下了,在深深的同情他。
这单纯的孩子啊。
“嫂嫂,夏天我给你过生辰。”沈鸿淡声道。
“好啊,那我选个黄道吉日。”
两人说这些闲事说了许久,说到二婶子和秋叔从同喜楼回来了,林飘感觉有点困了,沈鸿才道回屋睡下,彼此各自回了屋里。
林飘也不知道鹿洞书院的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是看情况好像沈鸿的地位又突然升高了,之前是温家派马车给林飘用,韩家和温家常派马车来接他,现在韩家的马夫也变得莫名很好指挥,每天路过韩家的马夫还会顺路来敲敲门,那几张面孔都已经挂上号成熟面孔了,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上山去的,林飘若是要上山也没关系,小月和娟儿想坐一段顺风车也没关系,向来傲慢的韩家家仆,突然变得极其和蔼可亲起来,豪华马车也对他们自愿降下了身价。
但林飘感觉不是韩家的身价降下来了,是沈鸿把他们的身价抬高上去了,是一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状况。
这让林飘更怀疑当初他说自己可以脱身的话是不是随口说来安慰他的。
但事已至此。
林飘只能相信沈鸿能做到,并且一直能做到。
四月,大盛考上了童生,山子来到了县府。
山子这一年多长高了不少,看着黑黑瘦瘦的,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衣长裤,身后背着一个布包袱,到达了同喜楼。
“大盛哥不来,大盛哥不想离家,大盛哥是个孝顺人,他想就在村子里呆着,他现在中了童生,在村子里当先生也有名头了。”山子汇报着村子里的情况。
林飘倒是没想到大盛中了童生反倒想留在村子里,有些疑惑:“他平日那么爱四处跑的人,不是上山打鸟雀就是下河捉螃蟹,这时候反倒不愿意出来了?”
“大盛说,外面太大了,他能走父母走不了,不如安稳生活,在村子里从小玩到大许多年了,未必不好。”
林飘点了点头,人各有志,大盛的打算未必不对,仕途凶险,外面的风浪太大,能安稳幸福的度过一生大约已经是他全部的追求。
林飘看着山子在陌生环境还有些拘谨的模样,让大壮去带他了解一下情况,换上这边小二的衣服,让大壮在同喜楼里带带他,林飘自去铺子里看看情况。
山子换上了新衣服,精神抖擞的洗了一把脸,重新梳了一个头,想着下午就忙活上,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端菜送汤,只要手上有力气不把东西摔了就成。
结果到了下午,食客多得他傻眼,小二来来往往,又是端菜,又是招呼客人,哪里有客人叫一声,说要加什么菜,要什么茶水酒水,他们马上就记在了心里,转头马上去后厨传东西,让把东西端出来,一桌归一桌,没一次送错菜的。
大壮怕他送错菜,一般只让他照顾特定的一两桌,顾好他们吃喝的时候要什么东西,他都赶紧的送上去。
几天忙活下来山子心里已经有点崩溃了,他可以出力气,可以辛苦,但是最难的是那些吃饭的人有时候说话怪难听,他还不能挂脸。
大壮说:“何止不能挂脸,还得笑,得态度好,得抱歉,得问清楚,是哪里让他们不满意了。”
“这活计太难了,我能做活,但是我真笑不出来,我瞅着他们那脸色我就心里难受。”
大壮凑近一些,提点道:“你想不想混出头?”
“我想。”
“那你就得笑得出来,如果你笑不出来,你就去后厨帮忙,但你以后也只能一直在后厨混了,但你只要笑得出来,以后总有别的好去处给你。”
山子真是没法子了:“你说得轻松,你管账又不用干这个别扭活计。”
“那你瞧着。”大壮把手上的笔一放,走到门口开始迎客,他一路笑脸相迎,态度恭谨,带着人到了座位上,然后开始点菜,介绍菜,有问必答,客人嫌某个菜贵,他便提出另一个菜,说作法和味道比较相似,可以点这个,前一个贵是因为用的肉和配菜更贵,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客人选了便宜的那个菜,他也半点不露情绪,仿佛真心实意的在为客人的钱袋做打算,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自己点了便宜的菜低了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