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燕和柳国荃面面相觑,眼前这个鹰目隆准的壮年男子无疑就是内喀尔喀五部实质上的领袖宰赛了。
不过看起来对方的态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凶悍,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和善,这让柳国荃和穆天燕都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也觉得杀掉自己一干人对内喀尔喀人来说并无益处,但是在京师城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们从未和草原上这些部族打过交道,内心还是有些惧怕。
尤其是内喀尔喀人还不是经常和大周打交道的蒙古左右翼中的代表察哈尔人、土默特人,所居之地更在辽东以外的辽河套、土河一带去了,可以说他们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地方,更不知道这些地名在什么方向。
更让他们心安的是宰赛居然能说汉话,虽然不太标准,有些生硬,但是大概也能听明白。
“你们既然是京营的正副统帅,那么想必我和你们谈,你们也能做主喽?”宰赛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谈妥,并且尽快处理掉这几万压在自己手上的俘虏。
“不知道宰赛将军想要和我们谈什么,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战败成了俘虏,我们也就无权代表朝廷表什么态,答应了什么也没有用处,……”柳国荃很谨慎,对方既然无意杀他们,那么这块大石头放下来,其他就好办多了。
“唔,柳大人,穆大人,你们的意思是大周朝廷是不会管你们啰?”宰赛似笑非笑,“那也意味着我可以随意处置你们这几万人,就像你们汉人历史上的长平之战白起所作的那样?我可不会像也先太师那样白白将朱祁镇送回给明廷。”
柳国荃和穆天燕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内喀尔喀人居然还知道汉人历史上的坑杀?虽然对方言语中有些调侃的味道,但是二人却不敢不信,自己性命要紧,不敢去赌。
“宰赛将军,我只能说朝廷自有颜面,不可能接受您的勒索,但是如果您能放了我们,我们绝对感恩……”
穆天燕的话没说完就被宰赛摆手打断,“不,不,穆大人,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们汉人素来不守信义,你该知道我们在迁安城下那一战损失惨重,我必须要得到补偿和回报,你们这五万多人就是砝码,如果大周朝廷不肯支付补偿,那我也不可能把你们真的都坑杀了,但我会将你们带回草原上去,你该知道从这里翻过洪山口或者潘家口,又或者喜峰口,就是我们草原,距离并不远,这对于我的儿郎们来说不散什么,但是可能你们这些人能有多少活着翻过山到达草原,我就不敢保证了。”
柳国荃和穆天燕交换了一下眼色,才缓缓道:“宰赛将军,您是说你们去了迁安城?”
宰赛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因为这迟早也要被人知晓,坦然点头:“辽东镇的精锐火铳营埋伏在迁安,的确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笔账我们迟早会和辽东镇算回来的,但是现在我们要算你们这边的账。”
如果把这帮商人找来,说不好还真能借出几百万两银子来。
只是借出来了又如何?这些士卒的银子如何解决?商人们肯定不会信任他们,最终还得要落到包括自己在内这些将官们身上来担保。
可这些人回去之后,什么时候能还清?
有些人肯定没问题,但是有些人却不好说了。
京营中士卒也不是个个都身家丰厚,一样也有大量混日子的穷鬼。
“宰赛将军,我们这些人的赎金,如果您能请得到晋商前来,我想我们可以向他们借贷,也应该没有大问题,但是这些普通士卒们,恐怕就有些困难了。”穆天燕皱着眉头道:“他们情况不一,商人们恐怕未必愿意借钱给他们,也不愿意替他们担保,……”
宰赛板着脸,“我说了,一并处理,否则你们几位不可能几万两银子就能走人,好歹也是大周朝廷有名有姓的人物,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宰赛一挥手,示意手下把二人带下去。
等到柳穆二人离开,宰赛才阴着脸对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几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情况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武将可不愿意替他们的士卒支付赎金,这不行!”
“这帮汉人,自私自利,狡诈无比,居然只想管他们自己,几万替他们卖命打仗的士卒就不闻不问,宰赛,那我们怎么办?”比领兔有些着急,“他们这些将官合计起来也不过三五十万两银子,几万士卒难道我们真要押着回草原?”
“怎么可能?”妆兔连连摇头,“这不是几百几千人,是五万多人,就算是马上出发,那要走到草原上也要十日,他们吃什么?这一路要走过去,中间出了乱子怎么办?”
洪果尔迟疑了一下,“宰赛,布喜娅玛拉那一日是不是和你说过此事,她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宰赛摇了摇头,“布喜娅玛拉倒是提过,但是她没说具体如何来解决,没想到还真被她料准了,打赢这一仗简单,但是如何处置却成了麻烦事儿。”
“那不如就找布喜娅玛拉问一问,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到时候不妨也可以给他们叶赫部适当分一点儿。”洪果尔现在只想早点儿回草原,哪怕少点儿也省得在这里担惊受怕,这毕竟是在大周境内,万一蓟镇兵追上来,那就功亏一篑了。
“也只有如此了。”宰赛叹了一口气,他也估计到布喜娅玛拉恐怕就等着自己,对方背后肯定还站着那个姓冯的,必定有所图,“届时恐怕要让出一部分利益来,大家心里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别总是琢磨着一口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