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也没想到生意还能这般做,心中也是一震。
难怪贾赦表情如此古怪诡异,只怕他已经听闻到了一些风声,甚至接到一些请托了。
微微一沉吟,冯紫英一时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贾赦说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但是肯定不是主要的,毕竟干这种事情若是被人知晓,那边立即要成为千夫所指,天下之大也再难有存身之地,绝大部分还是家族中想要赎回人的。
贾赦来恐怕也不是为了前者,掺和进去利益未必有多大,风险却不小,冯紫英这厮多半是受人之托想要掺和到后者中去了,从中哪怕牵线搭桥,不但能挣一笔银子,还能讨得许多人情。
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的家族继承人想要鹊巢鸠占,又或者本身在家族中就是死对头,想要借刀杀人,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找到贾赦头上?
谁不知道贾赦是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角色,真要找他,那才是所托非人了。
“赦世伯,您说的这些情形小侄可不关心,您怕不是专门来为这个问题的吧?”冯紫英问道。
“紫英,你我宜属一家,有些话我就不瞒你了,京师城里不少人都知道是你和蒙古人谈成了赎回那些将士,但是现在朝廷只肯赎回士卒,而将佐们朝廷没个说法,可是有些人却不敢再让他们的家人一直在草原上呆着,谁知道这一冬过去,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
贾赦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你也说了蒙古人那边希望全部打包一下子赎回,这显然不可能,朝廷没银子,也不能答应,有些人能拿得出银子,但他们不可能去帮着赎那些无关的人,……”
“那岂不是和蒙古人的要求冲突了?”冯紫英反问道。
“这就要看紫英你了,愚伯打听过了,都说是你还在朝廷没有下决定之前就和蒙古人接触了,没有你的出面,二十万两银子赎回五万多人,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蒙古人肯给你面子,多半是和你爹在辽东当总督有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在这帮将佐的赎回上我们来玩一局?”
贾赦只要是谈到钱的事情上精神就格外好,脑瓜子也灵,冯紫英也只能说这厮恐怕兴奋点就在银子上,只要有银子,什么事儿都敢干肯干。
“玩一局?”冯紫英似笑非笑,“赦世伯,怎么玩?”
“朝廷既然短期内无法解决这些将佐回来的意思,但是也又有许多人希望能找点儿回来,可如果要一并赎回,又不可能,那么紫英你能不能帮忙牵线搭桥,看看蒙古人那边能不能网开一面,让一些人把他们自己的赎金缴足,就让他们回来?”贾赦一副很有信心的架势。
“这交赎金都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以往被盗匪绑架了,也还能说说价,蒙古人这边既然紫英你很熟悉,那么要是不是可以效仿?像穆天燕,柳国荃,裘炳众,陈瑞师这些人,他们肯定都是出得起这笔银子的,三万两也好,五万两也好,只要稍微熬一熬,都能拿得出来,如果紫英你能和蒙古人那边打个招呼,便宜一点,打个折扣,那么咱们就能在其中可以……”
在这其中,这些京营武勋的巨额赎金就能成为一个带动这条商贸链的启动资金。
当内喀尔喀人在贸易商牢牢的与永平、辽东绑定在一起之后,内喀尔喀人日后就算是想要下船都不可能,某一个首领或者贵族想要逆转整个部落的生产生活方式,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赦世伯,您这么热心,难道有很多人来找您?”冯紫英忍不住问道。
”嘿嘿,紫英,不瞒你说,上一次你和愚伯说了之后,愚伯就去问了柳家和陈家,还有裘家,他们现在也是乱成一团,没了抓拿,有些家里还有人趁火打劫,想要重新分配家族的财产,愚伯见他们也可怜,所以也就给他们提议不如直接去找蒙古人来谈,朝廷暂时顾不过来,那么咱们就自己去找蒙古人说,五万也好,三万也好,人回来最重要,当然,也不能当肥羊被蒙古人随便宰,所以愚伯就自告奋勇说来找你商量商量,他们也都同意了,让愚伯先来问一问,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
虽然厚颜无耻,但是贾赦还是很坦然地在冯紫英面前和盘托出,”紫英,愚伯也不瞒你,现在荣国府里的情况不太好,你也知道府里是老太太安排给二房在管,愚伯每年只能有那点儿零散银子花销,可现在府里情形不好,大观园花销太大,而且每年又要多养不少人,现在有点儿入不敷出了,这不还欠着林丫头那边一二十万两银子,我们也很愧疚啊,琏儿媳妇,哦,凤姐儿估计现在也有些吃不消,想要撂挑子,各房日子都要过,所以愚伯也不能多考虑一些,……“
对贾赦突然间把话题挑到荣国府内部的事情上来,还是让冯紫英有些吃惊,”赦世伯,不至于吧?老祖宗只要还在,精打细算一些,还是没问题吧?“
贾赦也只是随口这么道一声苦。
有老太太在,现在老二又要去江西当学政,估摸着就算是榆木疙瘩,这一趟学政也能挣几万两银子回来了,人家还有女儿在宫里当贵妃,可自己呢,就算二丫头许给孙家,也只能最后再捞一笔,以后再想要从孙家捞银子就不可能了,贾琏那边倒是还能算是一条门路,不过贾赦还是要替自己先弄一些压箱银子,所以这一笔生意他才如此上心。
他也知道冯紫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再说对贾家亲善,但是这么大的事儿,不给对方一些好处肯定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