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因为没有依据,儿子才这般担心啊,有些话儿子也和朝中诸公提及过,但是他们都不太认可。”冯紫英无奈地摊了摊手,“白莲教的问题,他们也都认可,是该认真查处,但哪个地方官府认真落实查办了的?王子腾和牛继宗,兵部和内阁都是觉得棘手,皇上也不放心,但都怕激怒对方反而引发事端,可这样绥靖手段我以为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江南士绅鼓噪,朝廷就退让同意组建淮扬镇,甚至不惜裁撤固原合并甘宁,义忠亲王时而活跃,时而蛰伏,龙禁尉都束手无策,这是在作茧自缚,养虎为患!……”
“从现在开始便着手购粮,从湖广、河南乃至山西购粮运往榆林和兰州,暂停裁撤固原镇合并甘宁二镇,拖一拖,缓一缓,以观形势变化。”冯紫英一字一句地道。
冯唐沉吟着道:“那朝廷这边如何交待?拿了银子却不遣散,……”
“难道这种应付之策父亲还用得着儿子来教么?”冯紫英似笑非笑地瞅了老爹一眼,“武将们对付朝廷不是有无数套路对策么?”
冯唐讪讪地自我解嘲一笑:“哟,紫英,你这是在用文臣口吻来和为父说话么?”
“父亲,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只要大家做得不太过分,朝廷也不会怎么样,裁撤固然要裁撤,但是具体如何操作,还不是父亲这个三边总督的权力?”冯紫英老神在在地道:“儿子倒是觉得恐怕三五个月之后朝廷未必就会让父亲你再行裁撤之举了。”
冯唐皱眉,“紫英,你说得太夸张了,好像这大周真的就要面临大乱一般。”
“但愿如父亲所言,一切都是儿子杞人忧天吧。”冯紫英嘴角微动,“只可惜墨菲定律早就注定,……”
“什么?”冯唐没听清楚,问道。
“父亲,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如果某件事情有可能会发生,哪怕可能性很小,如果发生了是好事,那么它就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是坏事,那就肯定会发生,……”
冯紫英把墨菲定律更改了一下,冯唐听了之后,反复咀嚼了许久,才默默点头:“紫英,你说的这个道理似乎还真的有些准,为父回顾了一下这么些年来自己经历的许多事情,越是期盼不要发生的糟糕事情,往往都会发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就像抚顺堡之变一样,为父早就知道努尔哈赤和辽东镇的一些军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为父却总是觉得,为父去了之后待诸将不薄,即便是李成梁余部也都尽可能的和平调离,各方处理都还算稳妥,便存着侥幸之心,但结果就是李永芳给为父背后来了一刀,……”
“所以父亲,那就丢掉幻想,准备战斗吧。”冯紫英站定,坚定地道:“买粮运粮越快越好,朝廷不做,我们父子都得要先做起来,做得多少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