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冯紫英所说的“稳定的社会环境”这一句话有些不太熟悉,但是以翁氏兄弟的经验还是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安定的世道的意思,二人心里都是一沉。
江南人心躁动不是秘密,包括南京六部都对朝廷怨气很大,尤其是苏湖常嘉松杭这诸府赋税最重的地区更是群情激奋,朝廷几乎每隔几年就要在江南诸府增加赋税,而且这几府都是重头,也难怪士绅们怨声载道。
但相对于不靠土地收成为主的商贾们来说,这种影响就要小得多,而且朝廷开海之后,宁波迅速成为海贸大港,松江的棉布、苏杭的丝绸锦缎、绍兴、宁国的染料、纸墨,湖州的笔、珠,苏州、杭州、徽州的茶、砚台,江右的瓷器,都迅速成为海贸中的大宗产品,可以说短短几年间,宁波的海贸便比开海之前增长了何止十倍,宁波市舶司的关税也是暴涨,成为商部最重要的税源之一。
可以说开海之略对整个江南商贾的影响是相当巨大的,不但极大促进了一些商贾士绅向实业商人转化,同时也使得原来一些内贸商人开始向海贸商人转进,虽然内贸仍然在贸易这个领域中占据着大头,但是海贸的广阔市场无疑成为了内贸的一个巨大补充,而不像以前纯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只是作为那些走私商人的专属。
内外贸易的迅猛发展既得益于开海之策,更得益于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没有那个正经商人是希望战乱时代的。
尤其是现在内外贸易都快速膨胀的情形下,占据着产业链优势的大周商品对于日本、朝鲜、琉球和南洋乃至西夷几乎都是碾压性的。
朝鲜能拿出来的就无外乎是参茸鹿皮这类土特产,日本则能提供白银、硫磺等,而南洋的香料、名贵木材以及铜、锡就成为大宗物资,而西夷人则只能依靠火铳、钟表这类物件来作为交易物,或者就干脆用银子来交易,但无论如何,大周丰富的产品都对他们形成了巨大的优势碾压。
不过对于商人们来说,他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只要采购回去的货物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能够有丰厚的利润,一切都不是问题,那些白银不断输入大周形成的入超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对于不但在实业占据了相当地位,同时也开始深度介入海贸的洞庭商人来说,无疑是最不愿意看到朝廷和江南的交恶的。
虽然他们不确定江南士绅们会“激烈抗争”到哪一步,比如会不会抗争到罢工罢市,拒绝上缴赋税,甚至断绝漕运粮食,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意味着朝廷恐怕要对江南士绅进行一轮清洗,甚至可能引发战事,那带来的血雨腥风,肯定会对整个江南的商贸带来巨大伤害,毕竟这些士绅不但都是大地主,而且也有相当部分也属于工场主和贸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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