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吴耀青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走来,冯紫英就知道肯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铁网山秋狝期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惊讶。
因为自己早就有预感,这期间肯定要出事儿,而且还不会只是一桩事儿,甚至也不会只是一些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而应该是震动内外的大事儿才对,那样才符合自己的预感预期。
没有理睬吴耀青满脸凝重神色,冯紫英自顾自地回到官帽椅上坐定,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吴耀青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拱手一礼道:“大人,易州那边的情况查清楚了。”
“易州?”冯紫英一愣,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时候自己要去查易州那边的情况了?
“大人,是您府上晴雯姑娘‘父母’那两位,不是安排去了易州调查么?现在有消息回来了,……”吴耀青见冯紫英居然忘了,心里更是一个突。
幸亏自己这事儿没放松,一直盯着,派了两拨人,而且还有顺天府户房这边人一道,易州那边才算勉为其难的配合调查了。
因为又需要保守秘密,就连吴耀青都能看得出来冯紫英对沈大奶奶身旁这个俏丫头态度不一般,所以不愿意在没什么依据的情况下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上司大人的枕边人往往是最难应付的,这一点深谙世故的吴耀青比谁都清楚,当初查那位妙玉姑娘的情形时,他就深有体会。
“哦?”一听吴耀青的语气,冯紫英就知道肯定是出了状况,否则真的一切正常,哪用得着这种态度,而且看样子情况还不简单,“说吧,是不是又有问题,我有心理准备。”
冯紫英心里也是一沉,倒不是惧怕什么,而是考虑到日后怎么去和晴雯交待,好不容易作一桩能讨好晴雯的事儿,现在居然还出了茬子,还不知道这茬子有多大。
“的确有问题。大人发函去易州协查的,最初没人太在意,甚至搁在那里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谁发现了这封信函,所以便回复了,但根据我们后续跟进的调查,晴雯姑娘的父母的确是易州人,她父母也在,但是并未接到任何知会,现在仍然在易州乡下生活,……”
吴耀青的话没有让冯紫英太意外,他相信还不止于此。
如果只是想要冒认官亲,嗯,晴雯若是被自己收了房,也可以勉强算官亲,顶多也就是一个诈骗行径而已,但这二人进了府一切表现十分正常,甚至比想象的还要正常,还要好,根本没有任何图财好利的表现,那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哦,那意思是这两人是冒充晴雯父母身份混入我府中的了?意图何在呢?”冯紫英点点头,“这二人可有疑点?”
“现在他们什么意图,属下也还不清楚,但这二人显然不是图利而来,这么久了,一切正常,属下安排人趁他们二人在外帮忙的时候潜入其房中也查了其衣食家居,并无其他异常,二人平素表现太正常,或者说太好,不类寻常乡间农人,所以这反而不正常。”吴耀青沉吟了一下,才又道:“但易州白莲教势力颇大,在乡间十分盛行。”
吴耀青本来也打算就这个事情和冯紫英好好说一说,“而这几个地区都是白莲教十分猖獗的区域,其中尤以北直和山西为甚,相比之下,山东甚至都还不算,……”
冯紫英摇头:“耀青,山东白莲教一样猖獗,只不过换了个名称,东大乘教,无为教,这些名头都在用,……”
“嗯,整个北地情况都差不多。”吴耀青点头承认,“不过这两年在北直膨胀尤为突出,京畿腹地更甚,属下担心大人已经被白莲教那边盯上了,他们未必想要刺杀大人,或者是觉得刺杀有难度,所以变换方式用其他手段来慢慢接近大人,甚至可能觉得如果能够在大人身边埋上一两颗暗桩式的角色,未来随着大人地位变化,发挥的作用更大,毕竟就算是把大人刺杀了,换一个人来当顺天府丞府尹,恐怕随着白莲教势力膨胀,朝廷也迟早会采取措施,如果能够通过暗桩牢牢掌握了解大人的动向,甚至通过大人来影响某些朝廷韬略,岂不是更好?”
“影响?”冯紫英哑然失笑,“他们都派人刺杀我了,难道还指望我能对他们网开一面,甚至改弦易辙?”
“大人,水滴石穿,何况就算不能让您改变态度,但通过您了解掌握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动向,这一样是十分有价值的,远胜于刺杀您才对。”吴耀青不赞同冯紫英如此绝对,“再说了,白莲教这种蛊惑人心的手段不少,兴许他们觉得还能投大人所好,比如……”
冯紫英一愣,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比如什么?”
吴耀青干咳了一声,似乎想要绕开这个话题,但又觉得提醒一下未必是坏事,“呃,但就这事儿来说,大概晴雯姑娘很得你喜欢,或许他们也调查了解过,您和荣国府那边关系太过密切,而荣国府里边上千号人,也没有这方面的防备之心,他们要在荣国府里物色培养或者拉拢收买几个人太容易了,通过那边的人来了解您的喜好习惯,这并不难。”
冯紫英恍然大悟,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吴耀青这是在暗示自己贪花好色这方面是一大弱点,白莲教察悉这一点之后,未必就不能有针对性的来设套,甚至如吴耀青所言,荣宁贾家一两千号人,里边姑娘丫鬟不少,不管他们采取什么手段如果能让其中一二就范,然后再来想办法送到自己嘴边,只要自己吞下诱饵,没准儿就能发挥奇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