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龙禁尉官服仍然沿用前朝飞鱼服绣春刀,只不过添了鱼鳞剑作为锦衣卫总旗以上官员随身配备的武器,变化不大,久而久之,连龙禁尉自身也将锦衣作为龙禁尉民间代称了。
若是论道理,像自己这样冯家的独苗嫡子,三妻四妾,混吃等死的生活才是该自己这一辈子该过的,这不也是前世中自己因为工作身心疲惫时最渴望的生活么?
可问题是这种生活能持续么?冯紫英觉得有点儿悬。
京城里边还不觉得,但从这回山东老家这一趟,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上上下下的种种躁动。
从通州乘船南下,一路上冯紫英就感受到了运河两岸生计的种种艰辛。
运河两岸这十来年里非旱即涝,民不聊生,每年秋收之后便会有大规模的流民北上南下,到冬日里冻饿倒毙在河两岸者比比皆是,这也是冯紫英一行南下是所乘船夫言谈间所获。
每年京城大户们的管事都会到沧州、德州买奴,不少穷苦人家索性不要钱,只求能给自己儿女寻条生路。
沧州一带的私盐贩子甚至和本地流民勾结起来,直接哄抢官盐,去年年末甚至直接动了刀兵,还是出动了卫所大军才勉强镇压下去。
是役,杀得人头滚滚,光是沧州城头挂着的人头就有数十个,一直到蛆虫将头颅上的皮肉啃**光仍然在墙头木笼里晃晃悠悠。
冯紫英一行前些日子从通州乘船南下时路过沧州,还能看着悬挂在城墙垛口下木笼的森森头颅,那黑洞洞的眼窟窿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冯佑抽动了一下脸颊,嘴角上挑,青森森的下颌小幅度的扭动了一下,瞅了一眼还在四处打望的这位铿哥儿,总觉得这位原来还有些粗豪之气的少爷变得精细计较起来。
像往日里这等事情,哪里须得多问,只顾着闷着头走便是了,要问也不过是这临清街面上的有趣玩意儿,狮猫,画眉,这才是往日铿哥儿喜好的,哪管这等正经活计?
莫不是这几个月的国子监学读下来倒真的有些上进了?
“瑞祥。”
“大爷?”车外坐在车前的青头小子转过头来,“可是渴了?这里还有一葫芦酸梅汁儿,可得解渴镇暑,不过得要深井水镇一镇,方能爽口。”
冯紫英打望了几下,委实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摆摆手,缩回到车厢里。
冯家在这边虽然是大姓,但和外城的商贾之家并无太多往来。
加之这段时间里那位其实关系并不太密切的长辈去世,大家都忙于办理丧事,所以也没太多人关心这外城之事。
而且这常伴伴也来了大半年了,哪个月不弄出点儿幺蛾子来?
城里冯家人也多有知晓,哪怕是冯紫英在这呆了几日,也听闻这几个月里怕不是有七八家商贾和过往船只货主被弄得倾家荡产,甚至还有一家和龙禁尉有些瓜葛,也只能折了一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