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罢。”
二人却不肯起来,只顾着跪伏匍匐。
冯紫英也有些感触,他当然能明白这种命运的改变会给这两个人乃至他们的家庭带来什么。
“大人,就让他们跪着吧,否则他们亦心不安。”段喜贵也同样触动甚深。
“那便抬起头来。”冯紫英也无意去显示什么平等或者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些,点点头,“此番你们二人能蒙林大人看中,如都转运盐使司衙门为吏,亦是你们的机遇造化,到衙门之后务必勤勉用心做事,不辱自家名声。”
“大爷之言我等定当谨记在心,断不敢有辱冯氏名声。”二人又是叩头。
“唔,运盐使司衙门你们也知道是个何等样的衙门,牵缠利益甚多,个中亦有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你二人在衙门里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听信他人虚言狡词,以免上当受骗,定当牢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莫卷入其中,……”
这也算是自己无意间所授“新学”的衍生产品吧。
原本只是觉得这阿拉伯数字更方便简易,然后再想到这复式记账法对于商业活动的促进,所以也就随手为之。
没想到这段喜贵还真有点儿这方面的天赋,一来二去还整出这么大动静来了。
不但在山东那边大受欢迎,甚至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现在更是被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都看上了,对于这样推广机会,冯紫英当然要全力支持。
未来不仅仅是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像市舶司乃至户部和工部,以及地方府县的户房、工房这些能用得上这些的,他都要全力推荐。
只有当这种潜移默化的变革逐渐在整个社会中形成了潮流,才能真正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
打发走了两个感激涕零的小子,冯紫英心情不错。
虽然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这种点滴变化,还是能带来某种愉悦的心境。
“这几日情形如何?”
“投贴面谈的人仍然很多,但是他们还是存着疑虑,不过铿哥儿,莫说他们,即便是我们一样也有担心。”在自家表弟面前,段喜贵倒是没太多忌讳,“开海债券倒好说,若是一番解释,汪先生与我和琏二爷都觉得两百万两应该是谈得下来的,但这也应该是极限了,……”
“那你觉得主要问题在哪里?”冯紫英也想要考较一下自己这个表兄的分析判断能力,他要为日后自己这位表兄在未来事业版图中的地位做一个定位选择。
似乎是考虑过这个问题,段喜贵略作沉吟便道:“我接触过几位盐商,感觉他们对朝廷缺乏信任,提到的市舶司海税问题,监督也好,税额数量也好,我觉得这都不是关键,他们觉得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很糟糕,极有可能会越来越糟糕,那么到了几年后可能海税收入会被朝廷挪作他用应急,而不是用来赎回这个债券,在他们看来,其实这就还是一种变相的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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