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是真被冯紫英这狂放霸气的话给震住了,如果不是最后一句“府尊大人和我自有计较”,他真的想要不干这司吏了,夹在这双方,弄不好就要身死族灭了。
“父亲,鲁瘸子和宋三的口吻一致,这位新任同知大人来者不善,态度很严厉坚决,军户隐户也就罢了,我们家也不算多,就算是清理出去,我们影响不大,但是土地……”
何述达龇牙咧嘴,显然是一想到这么些年来落下来的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精耕细作,要重新交回给官府,这如何能忍受?
“军户隐户的事儿不必说了,这是同知的分内事儿,听说他为了把兴州右屯卫的匠户拿回来,还专门去了三屯营和蓟镇总兵谈判,硬生生把几百匠户要了回来。”何文祥脸色深沉,“他爹是蓟辽总督,他都敢不管不顾,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愣头青呢,还是他爹有意要为他这个儿子捧一把?”
何述达一愣,“父亲,这位同知大人是要六亲不认?”
“谁知道?”何文祥叹了一口气,“他能在这永平府呆多久?两年,三年?何苦要把事情做绝?军户隐户的事情我们可以认了,但田土的事儿,我们不能这样轻易拱手退让。”
“父亲,大哥那边……”何述达还有些不服气。
“你大哥那边,……”何文祥迟疑了一下,“你去一封信把这边情况说一说,看看他的态度,他在通州当县丞,挨着京师城近,总能听到一点儿消息,……”
“好,那孩儿马上就去写信。”何述达兴冲冲地道。
“别添油加醋误导你大哥,而且你大哥那时候也还在县里读书,清楚来龙去脉。”何文祥一看二儿子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皱着眉头道:“咱们何家犯不着挑头去和官府作对,还有赵家、田家几家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别看上午那帮人说得热闹,真要让他们去正面硬扛了,只怕就要溜边儿了,哼,你爹我和他们打交道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何文祥轻哼了一声。
“再说了,我听鲁瘸子说,这位同知好像也并不是纯粹不讲理的人,……”
何文祥的话让何述达懵了,看着自己老爹,不解地问道:“父亲,您什么意思?”
“田土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年两年积留下来的,而且那么多年抛荒的,府里只管登记在册,县里其实才具体丈量,那等荒地时日变迁,加上我们的辛苦耕作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能说一句话就要收回去吧,当初和县里也有些协议,……”
“可是父亲,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和县里的协议扯出来,那不是要翻旧账么?县里那边怎么可能答应?”何述达迟疑道。
“哼,正因为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才好办,真要现在的,才不好办了。”何文祥冷酷地道:“把责任都推到那时候的县尊身上,不好么?要追责任,就让御史们去追早已经致仕的郭县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