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举侧耳听去,一旁的杨明经欲上前说话,却被陈举伸手阻止。
等周围静寂几分,陈举才听清楚,那妇人说的是:“我儿赤子之心……何其忠烈……我不能……我不能……让他棺木成为藏匿冤情、草菅人命之所……我要……报官……报官……”
张氏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然后落在谢玉琰身上。
“莫要害她性命……要为她……诉冤……”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地在这里,张氏呼喊着要报官,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明经到底是族长,先回过神来:“三弟妹,你先歇着,这些事我来查清楚。”
“报官……诉冤……”张氏依旧念叨个不停。
杨明山也上前:“报官也不是这般容易,我们还要……”
杨明山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有多难?”
谢玉琰借着袖子遮挡,向门口看去,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走进院子,身边的军将紧步跟随,整个院子立即多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男子眼眸格外的幽深,眉骨、鼻梁清晰笔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在甲胄的包裹下,仍旧威慑迫人。
陈举忙带人上前行礼,尽显对男子的敬畏和屈从。
“巡检。”
谢玉琰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挪开,这男子虽然眼生,但通过官服和称呼,她已经猜到他是谁。
这就是出自将门贺家,大梁大名鼎鼎的武将贺檀。
谢玉琰尚在闺阁时,不止一次听祖父提及贺檀,若非被人陷害围困阵亡,定能承继他祖父的太尉之职,祖父的话激起了她对贺檀的好奇,在闺中就读过他撰写的兵书。
她穿越了六十四年,离前世她出生尚早,却见到了贺檀。
不过也没有太过惊诧,至平七年贺檀任大名府都巡检,将边疆退下的老卒编入军巡,她正因为想到这些,才会说服杨钦去放火。
一旦这桩案子闹大,贺檀势必过问,如今只不过比她预想的更早些罢了。
“贺巡检,”杨明经上前行礼,“都是家中失察,差点酿成大祸,我定然仔细查问,将结果报去衙门。”
贺檀前来,杨明经知晓不会轻易糊弄过关,只盼着这位杀神能够高抬贵手。
贺檀没有理会杨明经,而是走到杨钦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火是怎么回事?”
杨钦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他克制着没去看那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是他发现那女子脖颈上的伤痕,也是他将这些告知的母亲,那女子突然醒来将他吓得晕厥。
后来,女子将他唤醒,问他许多问题,然后……她与他说:“想不想跪在祠堂的最前面,为你祖父、父亲、兄长上香?”
“你兄长死的不值,死后名声也要被其他族人利用,恐怕要含恨九泉了。”
“你身子这般羸弱,若是长不大,你母亲也会落得凄惨下场。”
一句句戳到了他心里。
“我可以帮你。”
不知为何,稀里糊涂,他就信了她的话,好似从内心中,下意识地觉得她可信。
明知她教他的都是不好的,可就是忍不住要顺从。
于是他前去厢房放火,做了从来没做过的坏事。
那女子还告诉他:“若是能见到巡检,便告诉他……”
“我放的,”杨钦脱口而出,“火……是我放的。”
说完这话,杨钦眼见着贺巡检的目光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