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觉得自己的心思全都被看穿,他看了看村子,带头向前走去。走到村南的一处院子,石勇一把推开了院门,生怕谢娘子生疑似的,他指向屋子:“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石炭,向下挖了挖,应该有不少……”
石勇喉头滚动:“我是怕又被骗了,留下一些算是退路。也是起了贪心,想着碎石炭卖好了,价钱就会更高,我们到时再卖剩余的,还能多赚些银钱。”
谢玉琰径直走进屋中,看到了地上被挖出的坑洞。坑并不大,只能容一人进出,深也不过五尺,周围土地发黑,显然为了好挖掘,事先烧过地面。
于妈妈上前仔细查看:“应该是这两日挖的。”
谢玉琰看向石勇:“就这一处?”
石勇道:“就这个,这是才发现的,我们挖了一整夜,就弄成这个样子。”
“是谁发现的?”
听得谢玉琰这话,人群中的矮小汉子向后退去,却刚走了两步,就被石勇上前一把扯住。
谢玉琰并不意外,也不向那汉子问话,而是道:“找个大些的地方,村中各户出一人,我们一同说说这笔买卖。”
……
一刻钟的功夫,村民们凑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凳子。
谢玉琰坐在长条凳上,石勇只让村中年长的人跟着一同坐下,其余人都站立在一旁。
那黑瘦矮小的汉子则被众人围在中间。汉子额上满是汗水,脸上露出几分惊恐的神情,他紧紧攥着手,不敢抬头去看那位谢娘子,嘴唇蠕动着,思量着会被问起什么,他要怎么回应。
汗从两鬓滴落,他感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瞧。
石勇看向于妈妈:“昨天管事刚走,赵山就与我说,他挖耗子窝的时候,挖出了石炭。”
谢玉琰道:“如果我不来与你们做这笔买卖,那屋子里还能不能挖出石炭?”
石勇转头去看赵山。
赵山捏紧了手。
谢玉琰很快给了他答案:“能,不过要等到冬日过去之后,在春夏的时候最好。”
赵山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个冷颤,豁然抬起头来,眼睛中的恐惧更深了些。
谢娘子都知晓了,她定是查到了那商贾,那商贾将他供述了出去。
赵山的模样众人都看在眼里,石勇咬紧牙,恨不得立即将赵山按住问个清楚,但他们都知晓,现在这里主事的是谢娘子,他们都要听谢娘子的。
谢玉琰道:“那会儿你们刚刚耕种完田地,朝廷眼看就要收夏税,手中没有银钱,刚好挖石炭来卖。”
石勇听到这里,不觉得哪里不对,在村中发现了石炭,他们定会去挖,而且这次要多挖些,悄悄去卖,免得再被人夺走了田地。
谢玉琰接着道:“挖的深些,就能挖出大块石炭,那种石炭才是商贾最愿意要的。”
石勇点头,跟着商贾挖了一年多的石炭,什么样的石炭最好卖,怎么挖更容易,他都牢记于心。
谢玉琰淡淡地道:“那你们知不知道,矿坑挖深了会冒出毒烟?处置不当就会炸开?”
石勇愣在那里,村中的汉子也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茫然的神情。
“矿坑炸开,周围的房屋都要倒塌。”
“就算遇不到毒烟,矿坑不稳固、遇到雨季、挖到地下水,任何一样,都能将你们置于死地。”
“即便你们再三小心,也会有人故意让这样的事发生。”
谢玉琰道:“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有人能侥幸逃生,朝廷有法度,不允许私自采矿,活下来的人一样要入大狱,三河村的壮劳力都没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能维持多久?”
“等到整个村子都不复存在,就会有人趁机侵吞村中土地和田亩。”
村民们即便其中有些地方没听明白,但谢玉琰说到最后,他们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情。
人在真正害怕的时候,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屋子里一片静寂。
谢娘子说的是真的,那些商贾能做出这样的事。
即便朝廷去查,也是因为他们私自挖矿,才会落得这般田地。
没有人会可怜他们,为他们伸冤。
相反的,那些得到他们田地的人,却没有任何错处。
这就是为何谢娘子说,银钱也是灾祸……
谢玉琰接着道:“我买碎石炭,是要用来做藕炭,外面传言都说碎石炭有毒,我们卖之前也该好好试一试,碎石炭到底有没有毒性。”
石勇不知晓谢娘子为何突然提及藕炭,但是谢娘子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明白了。
谢玉琰道:“谁愿意来试?”
短暂的迷茫后,屋子里一双双眼睛纷纷投向了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