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絮闻声,脊背登时一僵——怎么这么巧,让赵浚撞见了?不知道两人刚才的对话,赵浚听去了多少。
眼珠微动,一缕慌张失措的目光挪向对面男人的脸上。
赵从箴倒是神色如常,听见声音,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鬼鬼祟祟地躲在人身后偷听像什么话,给我出来。”
“哦。”赵浚应了一声,蔫头耷脑地走了来。
赵从箴眼皮一垂,把眼前的少年扫了一眼:“我跟褚老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赵浚就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离得远,什么都没听见。”
“唔,那我重复一遍。褚老师,赵浚这个孩子就交给您了,有什么给您添麻烦的地方,您只管管教,我们全家都绝对信任您。如果他不听话,您随时联系我,我一定尽全力配合您。”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来,按着赵浚的后脖颈,硬让他给褚絮鞠了一躬,“跟褚老师保证。”
“褚老师,我保证以后都听您的教导,绝不给您添麻烦。”
趁赵浚低头弯腰的功夫,褚絮瞄了赵从箴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自己也尽量拉平了声线,肃着张脸道:“好,赵浚叔叔,既然您这么支持我的工作,这孩子以后我会多留心的,您放心吧。”
赵浚一抬起头来,就看见自家叔叔和班主任两张沉重肃穆的脸,心里后悔得要死——好奇心害死猫,早知道是他们俩在这谈自己的事,就不探头探脑地往前凑了。
现在好了,八卦没听见,好端端被自己小叔就这么卖了。
又看见此刻两个人都瞅着自己,赵浚赶紧找个理由就要开溜:“那个,褚老师、小叔,我饭还没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
看着少年一溜烟儿就跑得没了影儿,褚絮这才舒了一口气。
赵从箴也从身后把那只藏了许久的饭盒拎出来,递到她面前去:“在外面站得有点久了,回去先喝些热汤,免得吃了饭又胃疼。”说完,抽身要走。
身后一道清脆的声线将他叫住。
赵从箴停了脚步,转身去看。
褚絮抱着饭盒,站在那里,期期艾艾的,头低下去,又微微抬起来,双唇张开了,又闭上。
久之,才憋出一句:“你、以后还是别给我送饭了,太麻烦你了。”
除了床上那种关系,他们到底也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牵扯。
“而且,万一让赵浚察觉出什么来,也不好。”
正是午休时间,校园里学生们来来往往。
此处也不算隐蔽,赵从箴只得按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手,一双眼睛却是直视着她,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关切。
“我要来,小絮。”他深吸一口气,“我没觉得有什么麻烦,赵浚知道就知道了,我跟你男未婚女未嫁……不算见不得人。”
“怎么不算见不得人?”褚絮气急,连声音都高了一度,“你知不知道咱们两个的身份?在学校里,我是赵浚的老师,你是学生家长,如果我跟你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人家就会说我师德败坏。”
“在外面,我是周望的未婚妻,你是赵家的公子,如果被人发现,我就是为了攀龙附凤而出轨的贱人。赵从箴,这种关系对你来说也许真的无所谓,对我来说……足够毁了我的生活。所以如果这种关系必须存在,我还是希望能把它藏得越久越好,你懂吗?”
耳边,寒风咆哮。
寒冬里的风是干燥的,也是坚硬的,像一柄小刀似的,擦着皮肤刮过去,刮得人脸颊生疼。
赵从箴在风声和她的质问声里默然半晌。
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吃饭吧。”
说完,步履匆匆而去。
褚絮目送着他的背影,抱着饭盒的双手指尖难以抑制地颤动两下。
不知怎么,心头竟然也一阵酸。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和周望一样,跟她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划清楚,将来对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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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后座里都没有声音。
韩桐悄悄从镜子里打量着赵从箴的神态。
道路两旁,行道树的叶子都落尽了,寒风掠过枯枝,吹得树枝摇摇晃晃,要折断一样。
这样萧条的景致,其实是赵从箴向来不喜欢的。
他喜欢热闹,喜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更年轻的时候,喜欢呼朋唤友,招摇过市,为了他这不收敛的性子,从小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可今天,这样颓败的景色,他却久久凝望。
“赵先生。”韩桐唤一声。
赵从箴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一转脸,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句完整的话:“韩桐,在学校旁边租一套房子。”
“是。”
“那个周望……”话没说完,只把眉头一皱。
“我明白。”
韩桐马上会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