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下车。
周勀:“有记者!”
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停了两辆媒体的采访车,常安身子明显晃了晃。
周勀:“要不你在车里等我,我进去上柱香就过来。”
常安摇头:“没关系,我跟你一起进去。”
周勀只能把伞往下压,半搂着常安穿过停车场。
追悼会就在一楼大厅,金大富包了整整一层,这几年他在云凌根基渐深,官商各界都有来往,所以花圈早就从大厅排到外面走廊。
周勀一路过去的时候留神看了看上面的挽联留名,许多都是认识的人。
“您好,麻烦两位在这里签个到!”
门口有签到台,周勀和常安在上面签了字,之后工作人员过来替他们别了胸花和袖章。
进去就是大厅,到处都是白色的菊花和挽联。
“进去吧。”
常安跟着周勀往里走,一张张哀悼沉默的面孔,似乎都在为这个花季少女的消逝而感到惋惜,再靠近灵台一些便能听到法师与和尚的念经声,隐约里面似乎还带着女人的哭声,哭声渐近,常安看到前面用白色菊花编织成的背景上挂了遗容照片。
其实常安和金晓晓只见过一次,且是在那种糟糕的情况下,所以根本就没看仔细,但现在眼前一张巨幅照片,黑发,大眼睛,巴掌脸,说不上特别惊艳,但也算秀气,而且照片上的女孩是笑着的,嘴角上扬,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才二十岁啊,生命的精彩尚未开始。
常安还是忍不住觉得窒息,旁边周勀已经感受到,扶了一下肩膀。
此时却听到一阵骚动声,哭声穿透而来。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婊子对不对……?”一个穿着丧服的妇人直冲过来,上去就要揪常安。
常安还没反应,身子已被周勀揽过。
“妈,妈你干啥呢。”金大富听到这边动静也跑了过来,却是一把拽住妇人。
妇人踢着腿不服软。
“俺要弄死她,俺要弄死她替晓晓偿命……”
“大富哇,你个窝囊废,俺知道你怕她老子……可是俺不怕,多大官俺也不怕!”
“……你别拦着俺,你个不孝子,别拦着俺!”妇人老泪纵横,一边嘶喊一边踢着腿往常安这边扑。
常安浑身战栗,周勀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眼看场面有些难看,金大富还算有脑子,立马喊了一声:“来俩人,把我妈先拉走。”
老人哭得更凶,但很快就进来了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去拉她。
“阿姨,您别这样!”
“妈,你先下去缓一缓!”
老人被强行带下去,但哭声不断。
“俺告诉你,别以为你爹当官就不能把你怎样……人在做,天在看!”
“……俺女儿是被你害死的,冤死的……她才二十岁啊,那么乖一孩子……啊,晓晓,婊子,俺以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老人越哭越骂,越骂越凶,撕心裂肺地被人架着穿过整个大厅。
人声都停了,淡了,就连刚才靡靡的念经声都消失,但上百双目光都汇聚到了常安身上。
常安手心里都是汗,稍稍转过身来。
“金老板……我……”她努力稳住气息,“我想来给你妹妹上柱香!”
金大富也是一身白孝服,腰上还绑了根稻草。
“常小姐……”一开口已经红了眼睛,出来的却是一句,“心意到了就行,你走吧,我妹妹受不起!”说完背过身去捂眼睛。
想想大概真是窝囊,他十几岁就从老家出来做事,工地上搬砖,捡废料,没有背景,全靠一身孤胆混成这样,苦没少吃,白眼也没少看,一介草根舔着人屁股总算混成这样,外人看是风生水起,可是临了临了自己妹妹没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常安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情,大概恨透了,怨透了,却也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吞。
周勀已经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抖得不行,他去握她的手掌,只摸到一手汗。
“走吧,听话!”
可是她多倔强,还是撑着一口气推开他走到灵台前面去。
周围人都自动让出一个圈,看着她抽了香,沾了烛台上的火点上,再跪到排位前面去。
金晓晓的遗像就在她头顶上方。
她喘口气,低头,叩拜,身后经文再起,和尚又开始敲着木鱼念起来。
四周安静,连句议论声都不敢有,谁敢吭声呢,她可是常望德的千金,可是常安自己明白,网上那些骂声在一天之内全部销声匿迹,警方在短短24小时之内结案,不代表她一点错都没有。
常安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还没起身,听到后面传来三声拍掌。
“可以啊,金老板好肚量,常书记的千金也是好胆量!”
常安后背一僵,站起来,转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拍掌的中年男人,而他旁边高他半头穿了一件黑的赫然是陈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