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注意到,在它越来越暴躁的动作下,绳结已经乱成了一团。
只一个劲儿地想。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经历过基地里各种残酷的试验。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在基地的追捕中九死一生地逃脱。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遍体鳞伤,也没有奄奄一息,更没有深陷于濒死的绝望与对人类的仇恨中。
是不是,在温辛满脸痛心地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就可以做到放松地依偎在这名人类的怀里。
……而不是张大了嘴,露出狰狞的獠牙,恶狠狠地咬向了对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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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团找上门来时,温辛便直觉对方有心事。
紫团是他见过最心灵手巧的团子,做什么精细活都能很快上手,早八百年前,就不用他来教对方编织的技巧了。
说紫团来找他玩,也是笑闹话。
真要玩的话,怎么会选择这种双方都不吭声的“游戏”?
所以,此时的温辛看似盯着视频讲解,其实有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团子的身上。
眼看紫团眼中露出猩红血色,隐约又有狂暴的趋向,他将绳子放了下来。
当紫松鼠还沉浸于自己差点杀死了温辛的后怕中,迟迟无法回神的时候,几根瓷白的手指从后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它的小爪子。
“乖,你不能总是那么着急。”
温辛知道,现在的他,有很大的概率可以逼问出团子们心里的顾虑。
可这样做的后果,等同于再一次撕开它们鲜血淋漓的伤疤。
他便压下自己的揪心,放柔了语调,耐心地帮紫团分开揉乱了的绳子。
“如果心里很烦躁,就对自己说,慢慢来。”
“说一遍不够,我们就说第二遍。”
“慢慢来,不着急;慢慢来,深呼吸。”
被温辛触碰上的那一刻,紫松鼠满脑子凶戾的想法,顿时就被惊散了。
它很紧张,因为它的爪子很锋利,怕伤到青年,一点力气也不敢多用,顺着对方的手指去理顺那些绳子。
不由自主的,也将那些满含温柔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一根又一根,一条又一条。
打乱的绳结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
紫团又情不自禁地出了神。
它想,眼前的人类似乎总有那么多的耐心。
就像当初在垃圾桶边一样。
它张嘴咬向温辛,温辛险之又险地躲开,一般人在这时候总该意识到危险,总该转身就跑。
可温辛没有。
明明青年已经怕到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脖子,却还是停留在原地,伸出的手掌冷汗津津,一遍又一遍地对它重复:“你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治疗,让我看一看你的情况,好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暴躁,是紫松鼠基因里附带的缺陷。
它可以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狂暴十二次,砸烂桌椅,砸碎三层嵌合的钢化玻璃,只是因为讨厌的研究员从它眼前路过。
这样的它,和耐心永远挨不上边,永远都得不到研究员的耐心。
那份无法驯服建议销毁的变异体名单里,也一直都留着它的编号。
可是在那个月夜下,在那恶臭弥漫的环境下,温辛向没有耐心的它,交付出了足足三个多小时的耐心。
让仇恨上头的它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去嗅出黑团它们残留在温辛身上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
青年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看。”
不知不觉,紫团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它发现温辛不止帮它解开了绳子,还顺势编完了。
五颜六色的绳子交织在一起,勾勒出来的图纹,美丽又奇特。
如同当初它将脏污溃烂的爪子伸出去,搭在青年那干净又漂亮的掌心时,缤纷复杂的心情。
……
卧室门外,感受到紫团将要狂暴的波动又一次平复下去,正在看书学习的金丝雀终究是没有忍住。
有一个问题困惑他很久了。
“你们说,温辛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