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寐生,娘亲说她是在睡梦中生下的我,故起名寐生。
众所周知,圣人有两大特质,一是早慧,二是没有爸爸,我虽未成圣人,却有着圣人一样的命运,落地即能言能走,外爷却并未因我的天赋异禀而惊喜丝毫,倒是因我没有爸爸而震怒万分,同时又因对娘亲宠溺疼爱,便只将我定性为家丑。名门望族的家丑向来都是能在顷刻间迈出家门遍传的,外爷还未想好如何处置我这个家丑,族中长老已拄拐扶人地颤颤巍巍而来,善解人意地开动脑筋,提出处置建议,要求将娘亲与我一起扫地出门。
外爷舐犊情深,表示只将我扫走即可,族中长老虽热心,却不甚贴心,隐晦表示家丑并不止我一个,外爷梗着脖子置若罔闻,族中长老亦拧着性子据理力争,一时之间堂上闹得不可开交。
“伯云!你从小就强言善辩,如今成了一族之长,诡辩更甚幼时!我倒要问问你,”一位族中长老坐在太师椅中气急败坏地点着手中木杖,瞪眼道:“你说家丑只有那奸生子,那奸生子是何人所生?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就能有了他?说到底,家丑到底该是谁!”其他长老听了此话都暗暗点头。
眼见众人对自己了解至深,外爷索性开始耍赖,笑道:“二长老此话差矣,你说他是奸生子,依我看来,却是一妖人,二长老,这十里八乡的可听说有一落地便能言能走的婴孩?伯云家门不幸,出此妖人已然是愧对祖宗,二长老如今再添诬陷,是要伯云死了都无颜见列祖列宗啊,你说是小女生下这妖人,有何凭证?有谁可证他就是小女生下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却也相对无言,他们确实无法可证,毕竟单拎出哪个来,都未曾有机会在娘亲生我之时于闺房门外站上那么一站、听上那么一听。
“我可证。”
众人都随声望去,片刻静默后来了精神,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被口诛舌伐的家丑本丑,一大一小,一个不落。
“晴儿,你……”外爷藏在袖内的手默默握紧,女儿的突然出现让他猝不及防,方才雄辩时的清晰思路乱成了团麻,连带着气场都松软下来,他目光痛惜地望着女儿,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娘亲牵着我从门外跨进来,步到人群最中心时便停了下来,平静道:“各位长老,寐生的确是我所生,我坏了吴家的门风族规,亦应被逐出家门,长老们莫要再为难我爹爹了,今日吴晴在此拜别叔叔伯伯们,长老们若无他事,这便请吧!”
明明是吴晴被逐,但她这么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外加逐客令下来,族中长老们硬生生有种是他们被逐的错觉,虽心中不乐,却也不敢有太多显露,只因一年前原本温婉娴静的小姐不知何故竟在一夜间成了武功高强的女公子,动辄便能将吴门中慕名而来的青年男杰俊打成几近英年早逝的青年男杰俊。今日所来的长老们说是为着族规,更多的却是借着族规为自己门内的男杰俊们出个头,但出头归出头,若一个不小心出到了牌位上,那便得不偿失了。
大长老正待开言挽尊两句,旁人已纷纷出门,便只叹一声,亦去了。
娘亲道:“爹,那我就去了,您多保重。”
外爷看着一年前性情大变的女儿,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离开吴家后,我们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娘亲,我们去哪里?”我仰起脸望牵我手的娘亲。
娘亲笑道:“不论去哪里,娘亲都跟寐生在一起,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那我们去哪里呢?”
娘亲窒一下,沉吟道:“待娘亲挣些银两我们便找个地方安家。”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知道困了就能躺在床上睡、饿了就能吃到撑的日子是结束了。
娘亲蹲下身来环住我,声音从我脑后传来,像梦中的呓语,“寐生,我们会有一个家,那里有青翠的山,清浅的河,山坡上长着五颜六色的花,我们就盖一间屋住下,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