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爹他就是那么个人。”杜尔轻轻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瞬间被天边的凝云照成了粉红色。
“银狼大人让我们都活着!活着!”李旭大喊,策马疾驰。近了,近了,他已经听见了苏啜部号角那特有的韵律,北方的雪野上出现了一大队人马,伴着号角声向他们迅速靠拢。
陶阔脱丝抱着甘罗,驰骋在队伍的最前方。她双眼红肿,身上的皮袍又脏又破。脸上刹那间绽放出来的笑容,却是李旭与她相识以来所见过最温暖的一次。
“附离!”粉红色的天地间,陶阔脱丝抱着银色的甘罗,飞奔而至。
沿着李旭等人留在雪地上的足迹紧追不舍的奚族斥候突然发现脚下足迹大乱,仔细分辩后,判断出至少曾经有五百余匹战马在雪原上出现,不敢怠慢,立刻返身回撤,把对方早有准备的消息报告给了本族大军。
领军的奚族埃斤俟利弗听了汇报,知道偷袭的消息已经走漏。连忙调整策略。一边继续向苏啜部的驻地慢慢迫近,一边蓄养马力,随时准备与前来迎击的诸霫联军决一死战。
任何游牧民族的部落营地都没有城墙,所以任何部族不会死守营寨。眼下奚族大军人数多达五千之众,而诸霫联军刚刚开始整训,兵马尚不足三千。众寡如此悬殊,即便偷袭不成,索头奚人也没有战败的道理。因此,俟利弗准备通过一场正面决战彻底摧毁诸霫部落的抵抗之心,把月牙湖附近的草原一举夺下。这一带气候虽然寒冷,水草丰美程度却一点也不亚于索头水畔。相信经过几年的修整,部落会慢慢从被突厥人驱逐的损失中恢复过几分元气。
至于最早逃回的六个斥候们所汇报的关于对方刀马精湛,射艺娴熟的话,俟利弗认为那都是胆小者的推脱之词。打了败仗的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动听的借口,仿佛把敌人说得越勇敢,他们自己的责任就越小。所以俟力弗只听了一半,就挥挥手命人把逃兵拖了下去。眼下部族正缺粮,这种废物养来没用,不如扔到雪地里冻死了事。
诸霫联军的反应却出乎了俟力弗的预料,明知道奚族远道而来,他们却没有出寨迎击。而是把驻扎在营寨外围各部青壮全都撤回了寨内,并在寨墙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点起了近百个柴堆,仿佛在以篝火欢迎偷袭者的到来。
在俟力弗的默许下,十余名骑兵冲到火堆下挑衅,立刻被营寨内飞出的强弩射穿了身体。又粗又长的强弩去势不衰,射中了骑兵后,还挑着他的身体继续飞了十余步,方才落地。受伤的骑兵在弩杆上挣扎,呼号,就是没有力气把自己拔下。他的伙伴心中不忍,远远的用弓箭补了几箭,才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俟力弗见识了对方的强弩之威后,自觉承受不起强攻营寨的损失,只好以“夜里发动攻击,敌暗我明”的理由把队伍带到了五里之外扎营修整。天寒地冻,雪野中哪里打得下木桩?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士兵们才钻入了勉强对付起来的帐篷内。还没等他们被夜风冻得发麻的身体暖和几分,远处突然间号角大作,一条长长的火龙径直扑营帐。
奚族士兵大惊,赶紧提起兵器迎战。打着火把的敌军冲到了距行营二百余步的位置,突然又停住了脚步。呐喊着地放了一阵子箭,转身撤了回去。俟力弗又气又笑,气得是诸霫联军如此战斗力,居然还想来反抄自己的营寨。笑得是对方既然战斗力低下,明日之战,肯定胜得轻而易举。
如此一想,他心情大乐。命令麾下将士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太阳升起后,立刻荡平诸霫部落。士兵们欢呼着入帐,身体下的皮垫子还没等捂热乎。外边马蹄声大做,夜幕中,不知有多少骑兵前来劫营。
奚族士兵爬出帐篷,弯弓相待。来袭的骑兵远远地兜了半个圈子,射了一阵子冷箭,再度远遁。俟力弗大怒,命令麾下将士不要入睡,准备好战马、弓箭,待敌军再度来骚扰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将士们在寒风中眼巴巴苦捱了半个时辰,诸霫联军却再不肯来。
如是折腾了小半夜,直到天边露出了粉红色的朝霞,奚族将士才沉沉睡去。正在睡梦中想着自己的故乡那条奔腾不息的大河以及河畔丰美的草场时,营帐外又传来了低沉的马蹄声。
“又来骚扰,有完没完!”俟力弗迷迷糊糊地想道。部落之间的战争凭得是彼此的实力,像他这样远道奔袭已经是兵行奇着。而半夜反复骚扰,不让对方睡觉的行为,则纯属是奇着之外的损着了。
‘眼下是浑身筋骨正软的时候,爬起来实在费力气。况且诸霫联军只是骚扰,根本不会与自己认真交战。’想着,想着,俟力弗的神智就有些迷糊,突然,一股冷风吹进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