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虎驱驰,甚来由,天涯循辙?白云里,凝眸盼望,征衣滴血。
沟洫岂容鱼泳跃,鼠狐安识鹏程翼?问天心何事阻归期,情呜咽。
七尺躯,空生杰,三尺剑,光生筐。说甚擎天捧日名留册,霜毫点染老青山,满腔热血何时泻?
恐等闲白了少年头,谁知得?(右调寄“满江红”)
叔宝正写完,只听见同烘烘的一行人走进来。叔宝仔细一看,见有雄信在内,吃了一惊,避又无处避得,只得低着头,伏在栏杆上。只听见魏玄成喊道:“原来在这里!”此时单雄信紧上一步,忙抢上来,双手捧住叔宝,将身伏倒道:“吾兄在潞州地方,受如此凄惶,单雄信不能为地主,羞见天下豪杰朋友!”叔宝到此,难道还不好认?只得连忙跪下,以头触地叩拜道:“兄长请起,恐贱躯污秽,触了仁兄贵体。”雄信流泪道:“为朋友者死。若是替得吾兄,雄信不惜以身相代,何秽污之有?”正是:
已成兰臭合,何问迹云泥。回头魏玄成道:“先生,先兄亡醮之事,且暂停几日,叔宝兄零丁如此,学生不得在此拈香,把香仪礼物先生都收下了,我与叔宝兄回家。待此兄身体康健,即到宝观来还顾,就与先兄打亡醮,却不是一举而两得?”吩咐手下:“秦爷骑不得马,看一乘暖轿来。”
其时外边众施主,听见说是单员外的朋友,尽皆无言散去了。魏玄成转到鹤轩中去,将叔宝衣服取出,两匹潞绸,一件紫衣,一张批回,十数两银子,当了雄信面前,交与叔宝,雄信心中暗道:“这还是我家的马价银子哩。”叔宝举手相谢,别了玄成,同雄信回到二贤庄。自此魏玄成、秦叔宝、单雄信三人,都成了知己。
到书房,雄信替叔宝沐浴更衣,设重衤因叠褥,雄信与叔宝同榻而睡,将言语开阔他的胸襟,病体十分痊妥。日日有养胃的东西供给叔宝,还邀魏玄成来与他盘桓,正赛过父子家人。正是:
莫恋异乡生处好,受恩深处便为家。
只是山东叔宝的老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朝夕悬望,眼都望花了。又常闻得官府要拿他家属,又不知生死存亡,求签问卜,越望越不回来,忧出一场大病,卧在床上,起身不动。正是:
心随千里远,病逐一愁来。
还亏得叔宝平日善于交几个通家的厚友,晓得叔宝在外日久,老母有病,众人约会齐了,馈送些甘供之费,又兼省问秦老伯母。秦母道:“通家子侄,都来相看,这也难得,都请进内房中来。”坐到榻前,共是四人:西门外异姓同居,今开鞭仗行的贾润甫;齐州城里与叔宝同当差的三人,唐万仞、连明,同差出去的樊建威。秦母坐于床上,叔宝的娘子张氏,立在卧榻之后,以幔帐遮体。秦母见儿子这一班朋友,都坐在床前,观景伤情,不觉滚下泪来道:“列位贤侄,不弃老朽,特来看我,足见厚情。但不知我儿秦琼如何下落?一去不回,好教我肝肠都断。”贾润甫等对道:“大哥一去不回,真好奇怪。老伯母且放心,吉人天相,料无十分大虑,不争早晚多应到家。”秦母埋怨樊建威道:“我儿六月里与你同差出门,烧脚步纸起身,你便九月里回来了。如今隆冬天气,吾见音信全无,多应不在人世了。”媳妇听得婆婆一句话儿,幼妇不敢高声,在帷帐中啾啾唧唧,也啼哭起来。众人异口同声,都埋怨樊建威道:“樊建威,你干的甚私事?常言道:‘同行无疏伴。’一齐出门,难道不知秦大哥路上为何耽搁,端的几时就该回来,如今为何还不到家,老伯母止生得大哥一人,久不回家,举目无亲,叫他怎不牵挂?”樊建威道:“诸兄在上,老伯母与秦大嫂埋怨小弟,不敢分辩。诸兄是做豪杰的人,岂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六月里山东赶到长安,兵部衙门挂号守批回,就耽误了两个月。到八月十五,才领了批。秦大哥到临潼山,适遇唐国公遇了强盗,正在厮杀之际,大哥抱不平起来,救了唐公,出得关外,匆匆的分了行李,他往潞州,我往泽州。不想盘缠银子,总放在我的箱内,及至分路之后,方才晓得,途中也用尽了。如今等不得他回来,也补送在此。”把一包银子放在榻前。秦母道:“我有四两银子,叫他买潞绸的,想必他也拿来盘缠了。”樊建威道:“我到津州的时节,马刺史又往太原恭贺唐公李爷去了。两个犯人养在下处,却又柴荒米贵。及至官回投文领批,盘费俱无了。”秦母道:“这都是你的事,你此后可晓得吾儿的消息呢?”樊建威道:“若算起路程日子,唐公李爷到太原时,秦大哥已该到潞州了。那时蔡刺史还不会出门,是断乎先投过文了。我晓得秦大哥是个躁性的人,难道为了批回,耽误在潞州不成?我若是有盘费,也枉道到潞州寻他,讨个的信。因没了盘费,径自回来,那里晓得秦大哥还不到家?”众友道:“这个也难怪你,只是如今你却辞不得劳苦,还往潞州找寻叔宝兄回来,才是道理。”樊建威道:“老伯母不必烦恼,写一封书起来,待小侄拿了到潞州去,找寻大哥回来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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