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隔着不甚干净的玻璃窗户,时落还是看到外头小男孩通红的眼睛。
石劲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盯着时落看,直到车子缓缓驶离。
“呦,你那弟弟对你倒是感情深,还跟着呢。”车子都走了十分钟,售票女人起身,挨个收钱,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时落半起身,从车后窗往后看,果然见到石劲正奋力蹬着自行车,自行车离中巴车不远,小男孩半旧的外套被风吹的鼓鼓囊囊的,显得整个人越发的消瘦。
隔着车窗,时落跟外头的小男孩摆手,顿了顿,再摆了几下。
自行车慢了下来。
重新坐回位子上,时落叹口气。
石劲这孩子知恩图报,也重感情,将他一个人扔在这山沟里终是会埋没了他,只是他离开靠山村的时机还未到,她不能坏了这孩子本该经历的。
不再多想,时落闭目休息。
从红梅镇到县城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中巴车载人并不规范,半路上走走停停,又上来了十多个人,座位早满员,中年售票女人从前头车座下拉出几个塑料凳子,摆放在过道里,让先上来的人坐,至于后上来那几个,连塑料凳都没得坐,只能扶着别人的椅背站着,一路摇摇晃晃才能到县城。
人多了,车上的味道驳杂,汽油味,不同人身上不同的味,还有个年长些的老人提着一个蛇皮口袋,随着车子晃悠,口袋中传出沉闷的鸡鸣声。
“你这是去县城卖鸡?”售票女人踢了一下蛇皮袋,袋子里一阵晃动。
老人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攥紧了蛇皮袋子的口,“是鸡嘞,我家离红梅镇跟县城差不多远,这鸡搁县城卖一斤还能多卖块把钱,我就带去县城卖。”
售票女人语气没有更好,却也没更差,她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别让鸡在车上拉屎,不然你还得给钱洗车。”
“大妹子放心,我用塑料袋包好了,不会拉在车上。”老人还想将蛇皮袋子打开,好让售票女人查看。
女人捂着鼻子往旁边避开。
就在这时,坐在售票女人身后的男人突然大叫一声,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紫,到最后竟隐隐泛着黑气。
售票女人回头尖叫了一声,“你喊什么?吓了我一跳,再喊就给我——”
话还没说完,售票女人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她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身体开始抽搐,他朝售票女人伸出手,张大了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救命’两个字。
车内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幕,到底还是心善的人多,坐在男子斜后方的一位大妈起身,环顾一圈,问:“你们哪个是医生?快帮他看看,我怎么觉着他跟中毒了似的。”
此处山多,山上药材不少,更多的还是各类菌,时常都有误吃了有毒蘑菇的人,不过像男人这种脸色都发黑的人还是少见。
没人应声。
“老张,快停车。”售票女人朝驾驶座上的男人叫,“不能让他死在我车上。”
要是车上死了个人,那多晦气,以后他们生意肯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