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周家。
易禾高档小区。
与陈家洋溢在跨年喜悦温馨的气氛大庭相径,客厅的白炽灯死白刺眼,空气窒息僵涩。
“周总,房间我都检查过了,除了几张素描,就是刻刀和画具了。”
佣人恭敬将清理出的收纳盒呈到沙发上端坐的男人面前。
周父眉目不怒自威,沉积着淫浸商场多年的专断,淡淡“嗯”了一声,看也未看,扬手将几本绘本撕得粉碎,面庞平静,“继续每天盯着。”
旁边贵妇打扮的女人穿着高领紫色毛衣,惧恐地觑了男人一眼,将隐约透着红色勒痕的手腕缩回了袖管。
“孩子他爸,你消消气……”
话音未落,玄关传来一阵动静,周时宴面无表情地背着包,插兜走来。
他卧室门大敞着,里面的书桌被翻箱倒柜、床单被褥被掀开,画纸被撕碎一地,如经历一场浩劫。
他面色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淡漠到令人发指地走向卧室。
“站住。”
一声威严质问,
“我问你,圣诞节你是不是又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出去鬼混了?”
周时宴自嘲地轻提唇角,没半点反应地掠身经过周父。
下一秒,男人揪住他头发。
啪——
清脆的巴掌响起,迅敏到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周时宴的脸被重重扇偏,整个人身形踉跄了一下,周父脸上半分波澜都没,熟稔地拈起茶几下方的棍棒,一棒狠戾地抽在了他脊梁骨上。
他直接被这闷棍打得弯了腰,脸上表情漠不关己,更是激怒了周父,掐住他脖颈,往茶几角猛地一撞。
桌角的白开水四溅,周母惊叫了一声,却不敢阻拦。
他被打得呕出了胃酸。
“我让你学金融,不是让你整天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周父似觉得脏手,一把将他甩开,整理着袖管,冷笑一声,“下学期我就把你送到欧洲留学,接管家业后娶一个贤惠的女人生儿育女,我也就安心了。”
“没有陈烬的命,就别指望着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愿意跟你玩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懂吗?”
“人家世界冠军,你是什么垃圾。”
……
许久,客厅里人影散尽后,周时宴才松开了死死攥在外套兜里的双手,潋滟的瑞凤眼血红。
回到卧室,拉链拉开,里面藏匿着一幅生机勃勃浓墨重彩的太阳花油画。
-
桑眠打车到了周时宴家楼下,给他发了信息,要拿走之前落在他家让他帮忙指导的几幅设计素描,还有一些高中旧物。
“用不用我陪你上去?”
傅凛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绕着她的发梢玩,“我真他妈怕你上去又掉小珍珠。”
“你踏马再狗叫试试!”
桑眠抬脚蹬了他一脚,然而对他这个体育生完全是不疼不痒,被傅凛反摸了摸头:“快点乖孙女,别让你爷爷久等了。”
“你少恶心我!”
桑眠瞪了他一眼,却在转身时飞快亲了一口他麦色的侧脸,跑上了电梯,“等我。”
昏暗的路灯下,傅凛的耳根微微爬上绯红。
桑眠深呼吸一口气。
勇敢眠眠,不怕困难,不就是拿个自己东西么,尴尬个锤子。
就在她进电梯的刹那,她看了似乎是周家的佣人捧着一筐撕碎的画纸,还有她熟悉地刻刀画具,走出电梯,将里面的东西扫进了垃圾桶。
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她呕心沥血的设计作品居然被她曾最喜欢的人践踏成烂泥。
但出乎意料的,她心里并没有闷痛或失落,取而代之的却是暌违已久的释然和找回自我的畅快。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喜欢周时宴了。
她终于,放弃了她年少喜欢了五年的少年。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怎么不上去了?”
傅凛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她归来的身影,“怂了?”
“我怂nm。”
桑眠打开手机,视线定格在和周时宴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
那天,他说可以在一起。
周:【但是,你不能来我家,不能公开,不能问我去哪】
如今看来,真是荒诞可笑的离谱。
指腹滑到他的名片上,一点,跳出一行提示——
“是否确认删除该好友”?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是”。
那些曾特关置顶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无望等候他少得可怜的信息的日子,如永远没有回音的弦乐和海浪,终将归寂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