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王安对魏朝的态度与反应很是满意。他一边点头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手书的条子。
“来,拿着,去内库支三千两。”王安将条子递给魏朝。
“奴婢怎么敢收。”魏朝连连推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是皇上恩赏给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年银。”王安把条子塞进魏朝的手中。
“都冬月了。而且奴婢是九月才入的司礼监......”魏朝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给你,你就拿着。”王安加重了语气。
“那......那奴婢就不再推辞了。”魏朝收下条子,冲着乾清宫的方向磕头行礼。
“皇上是胸怀大志的贤君明主。”王安站起身,收敛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能只想着尸位素餐,混天度日。”
“奴婢自当谨身办事。”魏朝言辞恳切。
“好了。你回主子那边儿侍候着吧。我还有事儿要办。”王安吩咐一声后径直离去。
“老祖宗慢走。”魏朝向着王安的背影深鞠一躬。
在王安离开之后,魏朝并没有立即返回乾清宫,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他的手中紧握着那张支取三千两银子的条子,想事情想得出神。
宫里要变天了。这绝不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样的人事变动。但这个天具体要怎么变呢?魏朝不知道。
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安身后了。魏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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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锋如刀,刑宽的五十鞭下去几乎将崔文升背上的皮肤整块削掉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崔文升他总归还是活了下来。
昏厥了一整天之后,崔文升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又被关回了司礼监本部衙门那间专门为他辟出来的禁闭室里。
背上的剧痛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不过好在关押他的人总算是把他当成人而不是一块木头来对待了。
“老祖宗!”崔文升听见门外有人在呼唤。
“呵。倒也正常。他来这儿看过你,和我一起的。”王安冷笑一声。“刑宽供职于东厂,说起来是你崔东厂手下的一个小吏。他和你一样,都有绝活儿傍身,不过伱的绝活儿是打板子,他的绝活儿是抽鞭子。”
崔文升年轻的时候,曾在宫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行刑太监。而宫里的刑罚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廷杖。廷杖有“打”、“着实打”和“用心打”的猫腻,但想要准确地执行监杖太监的命令,是需要长期练习的。
行刑太监在训练时,一般要用到以皮革制成的两个人体模型,一个里面放砖头,一个里面包上纸,然后给它们穿上衣服。
放砖头的模型是用来练习“外轻内重”手法的,出师的条件是看起来打得很轻,衣服都没有破损,但其实里面包着的砖头全被打碎。而包纸的模型则是用来练习“外重内轻”手法的,出师的条件是看起来打得很重,但其实包裹里的纸都不曾毁损。
崔文升很有天赋,是同期的学生里最早出师的。
因此被王安这么一点,他立刻就明白刑宽究竟是何许人也了。
王安没等崔文升回话,继续说:“死的二十八个人里有二十五个是该死的。剩下三个是自己体弱,没能扛过来。”
“多谢老祖宗搭救。”要不是背上痛得根本没法翻身,崔文升非得给王安磕一个。
但他的感动还没开始,王安的冷水就泼下来了:“我?我可没救你。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贪污、受贿、勒索,为了弄钱跟一条疯狗没什么太的区别。而且你还是那边的人,二十几年下来,东宫哪天不受那边的觊觎?我哪天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崔文升明白了,保他的不是王安,而是皇上本人。这时,他开始庆幸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在郑贵妃的随侍太监纷纷对皇长子表达敌意的时候,崔文升选择了中立。他既讨好福王,又极力避免得罪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