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此时大是窘迫,也不叫侍书翠墨进来。只自己默默坐在榻上。慢慢的心里那种灼热的羞意慢慢散去,只泛起一阵哀凉。这一晚上的事情叫人混乱,竟然险些叫她失了清醒。她原以为这场婚礼只是带着面具的一场□□,却没想到在看见他的眼睛时候,竟然与往日的冷漠不同,带了一点真实的情绪。
她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好像是喜,好像又是悲。她自然不会相信他是为自己的婚姻纯然欢喜,只觉得竟然像是自己,仿佛也带着些微的不知所谓与迷茫,叫她觉得这个人也是真实的了。
她本来已经心死。她爱的并不是他,她是不得已地离家去国来此。而她爱的那人,也已经离自己远去,叫她心里的一切美好的绮梦都也碎裂了。她是清醒的,她对怀慕也并没有恨,叫她身不由己卷入这个漩涡的,何止是他,甚至并不是他。她也早就看清他对她也是没有心的,不过是娶了一个公主的名头,为的是他自己的功业和西疆太平,并不是为了感情。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与他做一对假凤虚鸾,维持着面上的恩爱和睦,漠然相对一生,她想他也并不在意。即使她必须为他生儿育女,维持着王族的血脉与稳定,她也认了,这原本是做妻子的责任。她在心里将爱人与夫妻分的很清,她原以为本就该是如此,做一对夫妻,除了心,她已经准备把什么都交付给他,甚至于自己一生的命运。
然而这一场婚礼竟然叫她觉得迷惑了。原来世人对于婚姻的期许这样的多,愿比翼连枝,愿携手百年,愿两心相映,愿不弃不离。原来这才是夫妻,结发与君共生死,执手恩爱两不疑。
她竟然错了么?在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或者他对这场婚姻也是有期盼的吧?或者是被燕婉及良时的美好祝愿打动,或者是被撒帐的欢庆团圆打动,他流露出的表情,是人的表情,而不是西疆上下仰慕的世子的表情。
她突然心里苦笑了,这对他们都是错误。他不该对这场婚姻有所期待,因为她并不爱他,她是不得已才嫁与了他,更何况她的心已经死了,再不敢对谁倾心相许。她也不该对这场婚姻有所期待,因为他不会给她真心,他要的是河山万里,而不是小小女子的举案齐眉。
她突然就觉得冷。这样地相守一生该有多么苦,她这一生,也得不到真正的夫妻恩爱了,连期盼也在未开始的时候被自己生生掐灭了下去。她正走着神,却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儿、
“怎么,如今六月里,你倒是冷了?”却正是怀慕笑着走进来,瞧她正抱着肩头,随意一问。她惊慌抬头,他瞧着她的神色,倒像是甚是悲伤一样,却也不多问,只关怀道,“可是前几日病着还未大好?今天也着实劳累了。”说着便要起身去请大夫。青罗却轻轻牵过他的衣袖道,“不必——我只是有些累了。”
怀慕瞧着那一只牵住自己的柔荑,心里却是一动,正欲说话,却看见她发上一对玉钗泛着清凌凌的光泽,心里突然就冷了。只是轻轻地从她手中挣出来。青罗刚刚本是无心之举,可如今见他的动作,心里却是了然,遂也微微一动,二人之间便隔了有一尺距离。
沉默半晌,怀慕涩声道,“这对玉钗,是父王在婚前送予我母亲的。”青罗轻笑道,“王爷与先王妃的佳话,妾亦有耳闻。世子是想说,你我之间,不配有如此情意么?”青罗本是自嘲,却见怀慕霍地转过头来,那眼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不免心头惊跳。却听的怀慕声音缓缓地,道出了永靖王府埋藏多年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