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多么像自己当初人生改变的那一个日子。蜂腰桥上的自己,看见桥畔桃花树树盛开,桥下桃花流水杳然而逝,只觉得分外惆怅。凹晶馆外,落蕊飞英,自己曾经写下了那样一支踏莎行。
瞬息容华,年年春雨。芳树成红波成碧。伤心常在烟霞外,一枕清梦寸如缕。
帘外愁人,不知几许?落香浮蕊逐波去。莫问明年葬何乡,此去魂飞无寻处。
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往后的去向,那一支词曲,却是一语成谶了。如今,自己已不再伤心,然而同样是在这样一个桃花微雨的日子,即将远行的怀蓉,心里想必也和当日自己是一样的伤心罢?只是自己心里总存着隐约的盼望,同样是在绝望中出嫁的,怀蓉或者也能有她自己的新的缘分,只瞧她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青罗给怀蓉又正了正发上的飞凤金簪,微笑道,“二妹妹喜欢雅淡,从来未见你这样盛装华服过,却原来也这样好看,这一生之中,唯有这一日,是最美的了。”
怀蓉淡淡瞥了眼前的镜子一眼,对镜中那个自己,却是十分陌生。大红的衣衫,纯金的钗环,那何尝是真正地自己?真正的怀蓉,是松林间莲池上一缕素白的月光。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即将出嫁的上官家的二郡主,又哪里是自己呢?
怀蓉心里却忽然想,就连自己也觉得陌生而疏远,那个即将迎娶自己的陌生人,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又会怎么想呢?怀蓉心里漠然地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还有那样的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也永远也不会看见那样一个自己了。那一个怀蓉,已经死在了重华山的云岚里。
怀蓉伸出手去,将自己手指尖的那一颗水珠,又点在了方才那一瓣桃花上。
青罗瞧见了这一幕,便笑道,“你二哥哥曾经送过我一枚桃花配,取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的意思。后来我与他去敦煌,正巧赶上昌平王和王妃的婚礼,我便将那一朵桃花赠与了新王妃玲珑。如今你远嫁敦煌,身边的姐妹都不能陪伴你,唯有玲珑王妃,还能和你作伴。玲珑本是个极好的人,和你一样,也是个有性子的,只是外头瞧着刚强,心里也不过是个女儿家罢了,你去以后,能和他相伴,彼此都能有个照应。”
怀蓉抬眼瞧了青罗一眼,似笑非笑道,“二嫂嫂似乎到哪里,都与哪里的人能够结交一般。这样的能耐,我原本不能和二嫂嫂比的,不过是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罢了。早就听闻昌平王妃是个厉害不过的角色,敦煌中大小之事,只认王妃,昌平王不过是个摆设。我素来淡薄,与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相交呢?倒是听人说,二嫂嫂与那昌平王妃一见如故,今日才知道竟然连自己贴身的东西都送了出去,可见是投缘了。我只是觉得古怪,二嫂嫂既然和她投缘,和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说得上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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