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闭起了眼睛,慢慢道,“所以你当日和我说,必须联合诸藩,与朝廷对抗,让朝廷自知永无收复之力,才是长久的太平之道。”
青罗忽然睁开眼睛,直视怀慕道,“你心里认为的太平,便是分疆裂土。更或者,”青罗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一分,“更或者,你也并不想分疆裂土,你心里所想,乃是取而代之。”
青罗的话如惊雷一般,素来镇定的怀慕也是霍然起身,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青罗。
青罗的表情却十分平淡,“如今你已收服了西北,高氏一族名存实亡,诸藩中本以这两脉最为强大,你其实已经有了逐鹿中原的能力。南疆多是分散部族,本就不足为虑。现如今,北疆的窦氏,才是你现在最为担忧的。窦氏虽与你无法相比,然而雄踞北方,一旦你和朝廷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他们说不准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与窦氏是战是和,你如今心里还并没有想的清楚。”
青罗望着怀慕道,“前几日,我瞧见你书信上,写着怀芷的名字。我猜,你是想要借这位嫁去北疆的长姐,先探一探虚实,再定计策。”
青罗凝视着怀慕,那眼里似乎是有千言万语一般,“我知道,你探听北疆的消息,可能也只是为了联合窦氏,一同对抗朝廷。然而我也明白,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分疆裂土两相对立,岂会是长久之计?不过几十年间的风云变幻,就又要江山易主。连我都知道这些道理,你又如何会不明白?”
青罗叹了口气,“更何况,你素来是有志向的,未必就安于如此,若是真有逐鹿天下的几乎,你又怎么会不动心?莫说是你,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何尝不是看着这一统江山的功绩摆在眼前,毕生练兵习武所求的梦想就在眼前,便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收复土地?”青罗转过头去瞧着那一枝杜鹃花,“当初你和我那样说,我只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并不曾怀疑过什么。我也相信,当初你也是那么想的。可是如今,你成了西疆的主人,重病在握,江山可待,若再让我相信你只是想要偏安一隅,我却是再不信的了。”
青罗转过脸,又凝视着怀慕,见怀慕仍旧怔怔站在那里不说话,慢慢道,“今日已经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索性一并说了。也许你此时心里,也并没有想清楚自己要的的到底是什么,我也不会再多问。只是方才那一句话,你答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不曾回答。既然你以为战争不可避免,若是朝廷始终积弱,或者南安王府败落,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主动进攻呢?”
怀慕站在那里,望着青罗抬起的脸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样重大的谈话,他知道迟早会来,却不曾想到,就在此时此刻。彼此都最放松的时候,说着远在京城的别人的事,却忽然急转直下到了如此境地。他还不曾准备好如何回答,即使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如若青罗问他,他该如何回答,却仍旧没有答案。而且这答案,随着相处日久,情谊日深,竟是愈来愈模糊了,如今就连他自己,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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