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在大漠上呼啸而过,夹裹着风沙,迷了敦煌城外旅人的眼睛。等风沙落尽了,才能看得清沙河沿岸的胡杨林,犹如一树一树的黄金。树下蜿蜒过一痕的水色,那金色灿灿然地倒影在水里,被天光水色的蔚蓝衬托着,显得愈发的明亮。蜿蜒的沙河与胡杨林,犹如敦煌城外的一道金边玉带,在这秋日里有着夺人心魄的美。
文崎独自一人胡杨林下,掬起一捧沙河水,洗净了脸上连日的风沙。瘦削的脸上满是风霜烈日的痕迹,唇角都干裂了,神情依然冷峻如往昔,嘴唇仍旧紧紧抿着。不知是赶了多少路程,就连身边的骆驼似乎也倦极了,在胡杨树的树荫里头,困顿地蜷缩休憩。
文崎抬起脸,即使太原即将西沉,大漠上的炎热和干燥却还未曾有丝毫改变,脸上的水分瞬间就消失的干净。他忽然想起自己自幼生长的地方,靠近南疆,温暖而潮湿的颖城,那里永远升腾着水气,升到空中,转而落成了雨。比起南疆,似乎这个才更适合自己,天高地阔,一望无垠。他更像是这大漠里的胡杨树,而不是南疆的水泽里,那些盛开的纠缠的,妖娆的花朵。
文崎望着远处的沙丘,日光从自己背后的胡杨林里穿过,飞跃着掠过沙河水,奔向前方那金灿灿的起伏,犹如连绵不断的黄金融化成的海浪。这沙河再往前蜿蜒去,往东方去,在沙丘的背后,就是敦煌。
他走了多久了?从大漠的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从夏到秋。悬苑里的那些花朵,想必早就凋零得干净。而隐园里的梧桐树,想必也都已经黄了叶子,一片一片地,静静地落在湛蓝的日泉之中。
隐园里从来都没有风,与外头风沙肆虐的大漠犹如两个世界。那里永远是那么安静,静的就像从来没有人居住一样。只有到了夜里,当明月落在宁静的日泉中心的时候,缠绵幽寂的琴声,悲凉辽阔的埙声才会响起,到了天明,却又消失不见。埙还在自己的身侧,在每一个大漠的天边升起月亮的晚上,他都会吹起。而那琴声,却再也回不来了。
在这大漠里独自穿行的日日夜夜,他并不曾觉得恐惧和孤独。这就像是行军,只要有目标,就可以一直走下去。然而到了今日,在这夕阳将沉,敦煌将近的时候,他开始感到了恐慌。在这大漠上绕了一个大圈,他已经无处可去。而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就这样在这大漠里消失不见了。他还可以去哪里?北境,南疆,京畿,这神州赤县这样广阔,他该去哪里找她呢?他只是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死在那一场大火里头。
风沙又起,眼前的沙丘、河水、胡杨林都不见了,只有一片混沌的昏黄。文崎闭上眼睛,却忽然觉得心里空明了许多。这本就是个混沌的世界,是大漠戈壁,还是温软江南,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只要一直寻找,也就是了。今日寻不见,就等到明日。明日寻不见,还有无数个明日。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寻找,就会竭尽全力,竭尽此生,绝不会放弃。就算一直寻不见,他也依旧相信,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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