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莫高窟在肆虐的大漠风雪里,隐去了原本巍峨的身影。在这极冷的一夜里,就连佛陀的圣光,也似乎被风雪阻隔住了,无法穿过这茫茫大漠,抵达俗世的人心里。不管多么洞彻一切的眼神,也看不透这一片茫茫无尽的夜。
洞窟里的一点光,也只能照亮近在迟尺的两个人。白衣的女子跪在佛前,毫无修饰的长发垂落下来,身形笔直毫不动摇,宁静地像一尊万古不变的冰雕。青衣的男子跪坐在几步外的洞窟口,长剑入鞘横于膝上,右手却按住剑柄,整个人也是分毫不动,却像是一张拉满了弦的长弓,警惕地对带着外在的一切。只有偶尔抬起望向那女子的眼神,带着一丝安慰的微笑。只是那笑意也丝毫不敢放松,似乎一个不留神,那弦就会断了,而眼前的这个人,也会消失不见。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怀蓉在这里,已经很久不曾动过。除了每日晨午晚三次离去,她似乎永远以这样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跪在这里。她从不曾念诵什么,也从不曾祈祷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面前佛像悲悯万物的眼神。
文崎已经在此处守了怀蓉许多日子。就像守着这百年静寂的佛窟一样,从胡杨林还金灿灿的深秋,守到大雪纷飞的寒冬。他就在这里,不言,不动,从不曾惊扰过眼前的女子,却始终在她几步之外。而怀蓉对他并不驱赶,也不亲近,目光扫过也好不回避,淡定如水。就像他只是这大漠里的一颗沙砾,丝毫也不值得她多注目一眼。
文崎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和怀蓉之间的一场博弈。谁先开了口,谁就已经输了。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赢得的是什么。最初寻找的时候,他只是想要确信,她还活着,并不曾死于悬苑的大火。在洞窟深处终于寻见她,他只觉得庆幸安慰,并不曾想到别的什么。那时候他觉的,若是能就这样守着她一辈子,看见她还活着,慢慢在岁月里老去,也是好的。只是一日一日的过去,他的耐心并没有被磨去,却渐渐有了别的情绪。
他在怀蓉的眼神里明白,她并不是刻意地要回避自己。她是真的,已经把包括自己以内的这尘世里的一切都遗忘,将自己视为这大漠里的尘埃。并非躲避,只是真的从未曾挂心。就好像,那个在微雨的春日,一身红衣,向马上的自己伸出手来的女子,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鸳鸯戏水,鸾凤和鸣,她的世界里从不曾有过这声响,只有梵铃阵阵,隔绝了她心灵之外的一切。
可她并不曾真的做到心空如水。若真的空无一物,何必在这僻静远人之处,对着这无法说话的泥雕木塑终日跪拜。她的心并不是空的,倒是满的,全是她自己唯一愿意记住的事情。她强行将那以外的一切都隔绝了出去,任由那些他摸不清楚脉络,却能察觉到痕迹的往事充满她全部的世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