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城城外,大雪压住了万壑松风,只有簌簌落雪之声。山崖上的阶梯也被大雪覆盖住了,只留下一线缝隙,尽头隐隐约约看得见一抹嫣红,和一角飞檐。山林寂静,却不知有什么动静,忽然惊奇了鸟雀,点着枝头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大雪里。
松岭上的小亭中,此时正围坐着几个人,相对沉默不发一言。坐在上首的是个年轻的女子,裹着一身狐裘,却依旧是不堪寒冷的样子,脸色冻得青白。两侧坐着两个男子,一长一少,却是如出一辙的气度,像是两柄不畏严寒的剑。
一只鸟雀不畏人,竟然从这亭中穿过,掠过女子的发髻。女子原本低着头,看着亭中朴素无华的石桌面,粗糙冰冷,空无一物。忽然就想起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一座玉色亭,伴着绿梅香气的幽幽琴曲。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惘然如梦。忽然被雀鸟惊醒,不由自主地随着它飞走的方向望去,却看见身侧的年轻男子也侧转着头,望向不远处。那里并无什么特别,只是松林之中突兀地种了一株桃树,此时光秃的枝干上,系着褪了色的桃红绸带。
“那里有什么特别的?”文崎听见怀蓉这样问自己。话音落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倒不是因为他看得多么入神,而是他从不曾想过,她此时会和自己说话。毕竟,从莫高离开之后,她就再不曾说过一句话了。无喜无悲,不言不动。他曾经见过她如此的模样,在她刚刚嫁给自己吗,随着自己远去敦煌的路途中。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又回到了起点。可没想到,她此时会忽然开口和他说话。
文崎怔了半晌才道,“这里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王爷王妃身边的倚檀姑娘,就葬在这里。”文崎顿了顿,“你看那系着桃红丝带的桃树,就是她的坟墓。”
怀蓉和倚檀,自然是相熟的。当初听闻她为了救出怀慕葬身边境,纵然心肠最冷,也是唏嘘许久。后来只听闻倚檀被葬在松城郊外,时势翻覆,生离死别的事情那样多,倚檀的故事纵然轰轰烈烈一时,也慢慢被人忘记,包括自己。如今一路南下,为避人耳目走的尽是荒僻山林,却不曾想到了此处。怀蓉瞧着那已经褪色的残红,情不自禁生了些叹息,人死如灯灭,当初怎样轰轰烈烈的情意,等都葬入了黄土,又有谁能记得呢。
怀蓉望着文崎,他素日坚毅的脸上,也似乎有了些动摇。怀蓉自然不知道,文崎当初守护着青罗一路北上,千里路程,昔年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看见了倚檀的坟墓,难免又想起了些往事。如今折返南下,眼前心上之人皆已不同。仍旧是这样松林寂寂,纷纷落雪,只有这褪色的残红,让他记起了埋在黄土一下的昔日。过了这样久枯燥如寂灭的寻觅的生活,终于,他又重新卷入了尘世之中。再一次守护着一个女子,秘密地开始千里的孤寂征途。只是这一次,他身边的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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