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肖瑜也许是错杀,但不冤!
只要杀了肖瑜,以后再杀其他人,基本就不需考虑。肖瑜是样板,是参照物,是我稳坐园区主任交椅的祭旗人。
但如果一棍子打下去将他打死了,我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毁掉一个家庭。
肖瑜的家庭结构也非常简单。他出身农村,老工农兵大学生。盖因他爹过去是村支书,在靠推荐上大学的年代,他当仁不让上了大学。
肖瑜的妻子原来是棉纺厂的职工,早几年企业改制下岗后再没就业。家里还有一个读大三的儿子,据说成绩不错,准备毕业后出国留学。肖瑜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支柱,他一倒,他家的大厦必倾!
肖瑜来工业园区之前是市外经贸委的一个普通干部,在外经贸委撤销其他人都并入财政局和对外协作办后,他没地方去就被安排来了园区。肖瑜来园区的资历比郭伟还早,他来的时候园区总共才三个人一块牌子。
一个元老级的人物,就要在我的手下被消灭,实话说,我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我现在是没办法,不拿肖瑜开刀,我找不出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刀。
园区现有干部职工三十人,除了我带来的朱花语和许美丽,其他人谁的背后不站着一个高官?我细细数了一下,这些人没有一个我能得罪,虽然我并不怕他们,但毕竟身在官场。不说同流合污,也不能独自清廉。
这就好比是一池污水,倒入再多的清水,一样的污浊不堪。唯有打开一道缺口,引入长流不歇的清泉,日经月累之后,或许会还一片清明。
在纠结几次之后,我还是下了决心。
当然,我不能毁了一个家庭,因此我得先给肖瑜找条出路。
这条出路在历玫来找我的时候出现了光明。
历练在我苦口婆心软硬兼施的情况下终于松了口,他答应肖瑜去他信访局,我答应历玫来工业园区。
这是妥协,我们谁也不吃亏。
我把肖瑜请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从进屋开始,头就一直低垂。
我酝酿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肖主任,你这次失职问题很严重。”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说:“陈主任,你直接说吧,我心急的人,受不了。”
我微笑道:“这时候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了。肖主任,你是个不错的干部,工作态度好,端正,负责。”
我开始刷墙,我要刷一道光滑的墙。这道墙或许不能阻挡水火,但能给人一些安宁。
肖瑜苦笑了一下说:“陈主任,你没必要安慰我。我做错了事,就该接受处理。我不怨你!”
“可是……。”我沉吟着,心里想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
“你说吧,我能接受。”肖瑜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比我大,岁月已经将他的一头黑发染成了花白。皱纹在他的脸上蔓延,犹如丝瓜芯一样,千丝百缕。这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
“我想让你调离岗位。”我终于说了出来,胸口仿佛搬开了一块巨石般轻松了许多。
“去哪?”肖瑜声调不高,神情萎顿。
“肖主任,你出了这档子事,再在工业园区确实不合适了。至于去哪,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肖瑜抬起头看我,眼睛里一片感激的目光。
这几天管委会一直在私下流传要开除肖瑜,我也装作没听到一样,任其四处蔓延传播。我的目的很简单,给肖瑜一些思想压力,再给他一个惊喜。
肖瑜不可能没听到小道消息,但他一直没来找我,这让我多少有些担忧,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万一想不开走了歧路,我岂不成了罪人?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我想把你调到信访局去工作。”
“真的吗?”肖瑜的眼光里不但有感激,而且有惊喜了。
“是的。如果你方便,明天就可以去报到。”
肖瑜愣了半响,他突然起身朝我走过来,双手抓住我的手,缓缓地摇了摇说:“陈主任,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的声音哽咽,眼眶里泪珠盈动。这个惊喜让他一下接受不了,原以为扫地出门了,谁料到我会安排他到信访局去呢?
我赶紧摇头说:“肖主任,千万别这样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地步了。”
“谢谢,谢谢!”肖瑜一叠声地道谢。
“陈主任,”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爽快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请说。”
肖瑜迟疑了一下,沉声说了两个字:“保重!”。
他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他就要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心里一动,喊住他说:“肖主任,以后有什么困难,还请来找我。”
肖瑜终于没忍住泪水,任两道老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顾不得擦,嘴巴嗫嚅了几下,轻声说:“陈主任,小心别人给你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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