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定了定神,方向那太监问道:“这些东西,陛下可是从内府的库里取的么?”
那公公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低头回道:“这段时日有几家王府和老宅收回来了,里头有些好东西,陛下瞧着喜欢,便拿来赏诸位主子娘娘了。”
念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这一支簪子,由代宗皇帝赐予昭靖太子妃,太子妃临终时赠与谊,又在谊和她之间辗转了多少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宫里。
都说玉是通灵的,却不知这一支玉簪可沾染了多少纷繁的世事和人间的悲欢?
她叹一口气,看向那一支簪,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拿起了那支簪。
那公公没有看她,低着头并无声响。
念云正想留下这支簪,可忽然想起了什么,李淳为何巴巴的送这些来?又或者,他的本意根本就在这支簪上?
她低头再看了一遍那支簪,确定手中这一支正是当年那一支无误,顿时觉得簪子似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一般,烫手起来。
可她总不能叫这支簪子真的流落到旁的不相干的人手里去,这总归是故人之物。
她微微抬头往大殿里扫了一圈,忽然就看到了仍旧穿得素淡的太和公主。
她朝那小女孩子扬手:“过来,落落。”
小女孩有些怯怯地走过来,朝她跪拜行礼:“母亲。”
今日不比寻常,饶是这小姑娘也打扮得郑重其事,一头软软的黑发也是挽起了一半,结了几个小辫子在头顶上绕了几圈。
念云拉过她的小手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将那簪子稳稳地插在了她头上:“这支簪,也算是与你有缘。今日母亲送与你,贺你晋封公主,你要拿好。”
落落对于这个养母此刻的郑重有一丝不解,却也没有发问,老老实实地低头谢恩。
旁边那传旨的内监始终都是低眉垂眸的,可是念云知道,方才的一切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眼里,怕是一个表情都没有错过。她嘴角轻轻抽了抽,吩咐道:“拿去给公主们挑罢。”
她去送了谊最后一遭的事,落在陛下眼里恐怕又加重了一份顾忌。从走进这大明宫,她和淳之间,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罢。从此他是陛下,她便只是这深宫中的贵妃娘娘了。
待送了公主妃嫔们离开,已是亥时,外头只看见黑魆魆的树影,一派寂静幽暗。乍一断了大殿里的喧嚣,整个大殿顿时显出那空落落的寂寥来。
她在东宫的时候,自从撤掉那沉水香,宜秋宫便只是靠花盆和果子的香气当作熏香。可蓬莱殿太大,大到再多的花盆,摆再多的果盘也不够溢满一个正殿。就连点一对儿灯烛,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角天地。
念云看着那不甚明亮的灯烛,轻叹一声,吩咐玉竹:“去点一炉沉水香吧。”
待那香气袅袅,弥漫在大殿里的时候,念云深吸了一口这沉郁而淡雅的香气,多少年来,惟有这香气是不变的呢,一如十多年前大婚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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