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算个合格的帝王之才,圣上对他一向不满意。可是他有本事在这波涛汹涌的朝廷里稳坐了十七八年的和平太子,始终没叫圣上拿住一个足够废掉他的理由。
念云嘴里劝道:“我是一女流之辈,朝堂上的事情我说不好。不过父亲不必自责,其实父亲心里一定是明白的,危急关头,与其一损俱损,不如自断一肢以保存实力。”
这话说得李诵心里熨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念云,你要是个男孩子,可是个危险的人物。”
念云心里一凛,面上却淡淡笑道:“父亲,危险不危险,关键是要看是敌还是友。”
李诵笑一笑,将手里的泡桐花丢掉,拂一拂衣袖,慢慢站起身来:“你说得对,念云。”他独自向前走去,一面叹道:“像你们这般年纪,多好,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只好迎着刀光剑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到头,还是走不到头,谁也不知道!”
念云坐在原地没动,目送他远去,手里无意识地揉着一把泡桐花。她当初没有同谊一起走,于是他也就只好依旧站在那个位置,做他该做的一切,他依然是李诵面对的劲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在随着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进,碾压了许多的心事。
早在贞元三年,那时她还没有回长安,太子妃萧氏的母亲郜国大长公主因为和彭州司马李万私通、和部分朝廷官员过从甚密,被人以“**”、“行厌胜巫蛊之术”告发,圣上龙颜大怒,将她郜国公主及相关人都一并下狱。
这件事牵连到太子李诵,险些把他推向灭顶深渊。李诵为了保住太子妃的性命,请求离婚,并一次纳了五位姬妾以示与太子妃并无感情。
圣上同意了他与太子妃离婚,但也幽禁了萧氏,当时圣上甚至已经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
只是因为老臣李泌的力谏,详细列举了自贞观以来废立太子的经验教训、分析了太宗皇帝对废立太子的谨慎和肃宗因性急而冤杀建宁王的悔恨,劝他以前朝事为戒,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才使太子之位得以保全。
到了贞元六年,郜国公主去世,圣上借机杀了萧妃,处置了其余的相关人,这件事才算是了结。
自此,李诵越发变得谨慎起来,凡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今,他虽自己没有做什么,却顺着圣意把儿子推上了台前。
圣上宠爱李源,就等于李谊已经不再是储君的唯一候选人,至少可以把矛头分散,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一部分。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李诵和李谊都失算了,李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不算输。
到了晚上,小太监果然又跑来,把六对大红的灯笼挂在宜秋宫的檐下,念云也没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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