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荒野中缓缓而行,车轮和车轴磨合的不是很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卡住。大车上,彭家一家六口人坐的满满当当的,孩子在扯着嗓子哭,声音在荒野上飘荡,就像是风中的蒲公英,单薄而无力。周围是十余村民,都是身强体壮的那种,和大车警惕的拉开了距离。“彭家这是得罪了神灵。”一个村民说道。“彭老二要从军,刚想去报名就暴毙了。哎!我本也想去,看着,罢了。”“去不去的倒是两说,神灵竟然说国公是逆贼,可见我北疆以后不妙啊!”气氛有些低沉。前方就是山脉,山道入口处,有几个猎人。“哎!这是要去哪呢?”一个猎人问道。“去山里。”带头的村民警惕的道。到了山道入口,彭家人被赶下车来,猎人们看了几眼,随即进山。“彭西,别怪咱们,这神灵,惹不起啊!”带队的村民拱手,“走吧!”神灵在中原人的心中地位会变化。在自己春风得意之时,神灵是可亲的,甚至如邻家慈祥的老爷爷般的让人心生孺慕之情。但在自己倒楣时,神灵就变得格外的呆板和恐怖。方外人往往说这是境由心生,最好的解脱法子便是跟着咱们修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有几个凡人能舍弃红尘中的一切?连方外人自己都把握不住,都压不住一颗红尘心凡人就别提了。所以,知易行难,能脱离红尘的多是大德。彭西站在山道口,回身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哀求道:“三郎看着还行,要不,留下他吧!”“还有孩子!”彭大郎的娘子牵着儿子过来。“看看你等面色惨白,彭西,别折腾了,赶紧走吧!”“再不走,神灵怪罪下来,咱们一村人跟着倒霉。”“别让咱们为难啊!”彭西一家走入了山道。一直走到了午时,那些村民这才止步。这里是个山坳,两侧树木不多,看着有些荒凉。“彭西,保重!”村民们就像是遇到鬼般的,转身就跑。顷刻间,山坳中就只剩下了彭家人。“哎!”彭西一边咳嗽,一边蹲下,“老夫作孽哟!老夫作孽啊!”他的妻子也在咳嗽,“二郎去了,咱们一家怕是也要在山里喂了虎狼,这老天,怎么就不长眼呢!”“咱们家没做恶事,反倒是那些作恶事的逍遥自在,这天不公!”彭三郎叫骂不休。“这都是命!”彭西觉得胸口烦闷,张嘴吐了许多东西,竟然觉得舒服了些。他看着那些东西,惊讶的道:“怎地是这个颜色?”呕吐物看着是灰色,格外怪异。没多久,一家子除去彭三郎之外,都在吐。“三郎没事!”彭西欢喜的道:“三郎赶紧出山。”“我先前听他们说,要在山道那里等两日。”彭三郎恼火的道:“这是要堵死咱们呢!”两日后,若是彭家人还活着,那也只能做流民。“三郎你可觉着不舒服?”彭大郎吐的浑身发软。“我没事。”彭三郎摇头。“这是.”彭西突然脑海中闪过些念头,“三郎昨夜.没吃鸡肉!”彭大郎看着儿子,昨晚上孩子很懂事,把鸡腿让给了二叔,吃的也少,先前也就吐了一点。彭大郎的娘子面色一变“这怕不是神灵,是.是有毒!”“可谁会给咱们家下毒?”彭西不解。彭大郎说道:“咱们家的仇人?”彭大郎的妻子抱着孩子,突然说道:“可那个神汉为何说是神灵降罪?”彭三郎年轻,脑子活,霍然起身道:“他们还说是国公惹怒了神灵。”“可不许乱说。”彭西的妻子喝道:“那可是扶乩请出来的神灵,必然是有道理的。从生到死,都是神灵在掌管着人间,掌管着人类的命运。在百姓的认知中,神灵是无所不在的,你说什么神灵都听得到。你要说大不了一死,可在各种媒介的传播中,人死了魂魄也被神灵掌控着。也就是说,从生到死,你身不由己。所以,静室独处,也得如一。一家子沉默了下来。“寻些吃的吧!”彭西起身,“老三跟着老夫去。”彭大郎说道:“阿耶,我想起来了,上次有人说过,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往里走,能出去。”“果真?”彭西大喜。“试试吧!”一家子缓缓顺着山道往里走。侧面,几个男子在丛林中走的有些艰难。“快一些,弄死那一家子就走!”“别让他们走散了。”村民们一路顺着山道回去,刚到半路,就看到二十多人,为首的是个女子。“彭西一家呢?”女子开口。村民们见这些人都带着兵器,心中有些发。“我等乃是锦衣卫。”包冬上前,“是国公身边人。”捷隆拿出了牌子。这些村民哪里认得包冬上前,微笑道:“看你等便是有福气的,回头弄不好国公还会夸赞几句。那家人何在?说早了是功劳,说晚了是罪责。”“那是神灵.”包冬打断了他的话,“咱们已经查出来了,是有人下毒,毒杀了彭二郎”,他退后一步,厉声道:“你等可是同谋?”“不,彭西一家子就在山坳中!”村民们吓的瑟瑟发抖。“哪里的山坳?”一个村民回身,指着身后,“顺着去,大约五六里地,左边就是了。”“留下两人看着他们。”赫连燕吩咐道:“其他人,马上走。”锦衣卫的人开始飞掠而去。包冬双手轻松摆动,衣袂飘飘,看着颇为洒脱。“你知晓他们的心思?”捷隆跟着很辛苦,开口说话,就被拉了一截。包冬轻松的道:“这些村民多狡黠,你若是恐吓,他们会装傻。你若是好言好语,他们会冷眼以待。所以,先说好话,等他们心中一松时,再恐吓”赫连燕上来了,“快些!”捷隆憋着气飞跑,身边一人超越,一看,如安,捷隆心服口服。接着是如安的弟子,接着捷隆被落在了后面,苦苦追赶。赫连燕此刻也顾不得他了。那些人下毒的手段瞒不过锦衣卫的好手,一番查探后什么都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搞破坏。捷隆当时说封口,可包冬却否决了这个提议,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想着封口,那些村民就越想说。而且,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越想着遮掩,事儿就越容易外泄。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把事揭开,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至于神灵按照包冬的说法:北疆扩军是准备南下,神灵出手阻拦,那便是拉偏架。难道神灵喜欢那个爬灰老贼?若是喜欢,这样的神灵还信奉它作甚?这番话一出,众人神大振。赫连燕看了包冬一眼,哪怕是在飞掠之中,包冬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显得云淡风轻。果然是玄学子弟啊!“他们不在!”那几个男子冲出了丛林,可在约定的山坳中,却看不到彭家人。“这里有脚印!”一个男子单膝跪在山道上,指着几根被踩下去的野草说道。边上有些潮湿,半边脚印很是新鲜。首领抬头,目光阴冷的看着前方,“追!”他们刚走了没多久,赫连燕等人就到了。“这里有痕迹!”一个锦衣卫发现了被踩踏的野草,看到了脚印。“看,这里许多脚印,方才都聚集在一起!”锦衣卫抬头看着赫连燕。“多久?”赫连燕问道。此人是锦衣卫中侦探的好手,自信的道:“就在方才!”“追!”彭家人在山道上缓缓而行,有了生机,一家子心情好了许多,孩子更是不停的问东问西。“可怜二郎!”彭西的妻子抹泪。彭西刚想说话,突然止步,“什么声音?”衣袂飘动的声音传来,彭西回身,就见几个男子在山道上狂奔。“他们在哪!”几个男子见到彭家人大喜。“弄死!”首领喊道:“弄成兽类撕咬的模样,不可斩断肢体。”“领命!”彭家都是普通人,这个任务也太轻松了些。彭西绝望的道:“这不是神灵,是是贼人啊!”“阿耶,快跑!”彭三郎过来,一手拉着彭西,一手拉着母亲就想跑。“跑不了!”彭西摇头,转身把孙儿抱在怀里,死死地护着。“饶命!”彭大郎跪下了。彭家人跪下了。哪怕知晓绝无幸理,但人类的本能令彭家人依旧跪地求饶。“动手!”首领狞笑道:“到了地底下别怪咱们,要怪,就怪那位秦国公。该死,也是他去死!”“是吗?”后面悠悠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首领喝道:“谁?”“锦衣卫!”“非也非也!我可不是锦衣卫。”包冬第一个飞掠而来。“杀了他!”首领怒吼,两个男子飞扑过去。半空中,两把横刀交叉斩过。“小心!”后面捷隆喊道。在他的眼中,包冬就是个嘴皮子耍的贼溜的街溜子,在玄学中估摸着也就是混日子的。特别是偶尔流露出来孱弱的气息,更是令人轻视。捷隆刚想出手,就听包冬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今春桃花灼灼,去岁离人不归死!”长剑挥动,只听两声惨叫,包冬身形飞掠而过。身后,两具尸骸倒地。“围杀了他!”首领喊道,自己持刀奔向彭家人。杀了人,就算是官方辟谣,可人呢?彭家一家子都死光了,官府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他刚转身,就听身后再度传来叹息。“帘外西风卷黄花,谁度?三尺相思知不知死!”剑光闪烁,惨嚎声渐渐蔓延过来。“杀!”首领举刀,冲着彭西可彭西眼神却很古怪,看着他的身后。身后,包冬叹道:“生而自苦需解脱,自家寻死莫怪老子死!”“留活口!”长剑搁在首领的肩头,一转,用剑脊猛的一拍。首领嗝儿一声就晕了。“苦情系,名不虚传!”赫连燕赞道。包冬不出手,出手,不包冬!此刻的包冬,再无那个生意人般的和气微笑,长剑入鞘,临风而立眉间多了些轻愁。一番拷打后,有人开口了。“我等是张轩的麾下。”“张轩又是谁的人?”“王公的人。”“王公何在?”“我等不知。”“那张轩呢?”“张轩在家。”“他家在何处?”“桃县县城中。”“作甚的?”“是看风水的先生!”“住所..”问话完毕,赫连燕出场,最后问道:“你等和张轩,是谁的人?”首领气息奄奄,“长安.国丈!”“艹!那条老狗!”包冬破口大骂,“真是贼心不死,早知晓当初国公就该一把火烧了杨家。”先前美男子般的轻愁呢?捷隆诧异看着变身的包冬,有些失落。“赶紧回去抓人!”/8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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