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那些将领神色肃然,来去匆匆。而且脾气仿佛都变坏了。早上看着笑吟吟的江存中,此刻板着脸,眼神凌厉,仿佛要弄死几个人来立威。“不对。”赵永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这是发生了大事?”他蹙眉想若。这可是大战之前啊!万万不能出岔子。他回首看看麾下,大多神色兴奋。击破松州和尚州,就逼近了叛军的老巢。平叛,那种骄傲和自豪的感觉很难言喻。仿佛自己一手拯救了这个世界。一个相熟的将领过来,赵永招手,“是发生了何事?”将领看着有些愤怒,“刚传出来,先前殿下震怒,说大唐立国数百年,黄州居城开了先例。”“那殿下······”赵永没想到秦王会一直记着黄州。“殿下说了,没人在乎黄州那些死于叛军居刀之下的军民,他在乎。”将领拍拍赵永的肩膀,“主辱臣死,殿下受辱,我等自当奋勇杀敌。前面见。”“黄州见!”赵永说道。将领一怔,见他双眸炯炯,莞尔道:“好,黄州见!”消息渐渐传了下去。“黄州!”“黄州!”“黄州!”在哪里跌倒的,便在哪里站起来。一队队将士昂首挺胸,带着怒火走出了大营。李玄就在城外。一队队将士出城,对他行礼。李玄举起手。“黄州屠城孤怒不可遏。可孤为何此刻才提?”韩纪说道:“殿下这是想激励士气?”李玄摇头,“若想激励士气,孤有的是法子,犯不着揭伤疤。”秦王竟然把黄州屠城比作是自己的伤疤,众人心中一凛。“自古以来名帅劲旅无数,那些劲旅或许能纵横十年,二十年,最多五十年便渐渐颓废。为何?”秦王看着那些麾下,“便是因为没有魂!”众人不解。军队要什么魂?大唐立国时,那群骄兵悍将的魂是杀出来的。杀人,立功受赏,封妻荫子。这便是那支劲旅的魂。很现实,也很残酷。“功赏自然得有,可靠着功赏来支撑的军队,强大不了多久!”李玄说道:“要让他们知晓为何而战。”众人若有所思。“在北疆时,孤一直强调要为扞卫北疆,扞卫家园而战。”韩纪抬头,想到了些什么,眼中多了异彩。“可如今大军南下,将一统江山。那么,之后这支劲旅将为何而战?”“山河破碎,冤魂无数。要让他们知晓家国天下的道理,靠着所谓文人的诗词歌赋不能。唯有让他们知晓廉耻。”“对于武人而言,要想让他们知晓廉耻,首要让他们知晓责任。”“孤一再说,是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养活了他们。是那些商旅辗转万里,辛苦挣钱养活了他们。是那些工匠尘垢满面,劳作经年强大了他们。是那些妇人在纺机前熬坏了眼睛养活了他们。”秦王沉声道:“可那些养活了他们的人,却被异族人屠了。一个不剩。丢不丢人?”“丢人!”秦王目光深邃,“要让他们愤怒,愤怒之后才能反思。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知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守护。”他看着长安方向,仿佛看到了那年,两个年轻人站在长安城头上许下了诺言。“与孤,一起守护这万家烟火!”秦王轻喝一声,战马冲了出去。护卫们紧紧跟着。宁雅韵淡淡的道:“殿下志存高远啊!”赫连荣看着秦王远去,看着那些将士在欢呼,不禁赞道:“这一番话,便是我北疆军,不,是大唐军队的奠基石。”“殿下这番话高瞻远瞩,当传遍全军上下!”裴俭摇头,眼中多了唏喊之意,“阿耶当年曾说统领大军要靠将领的本事,要爱惜将士,要赏罚分明,要指挥得当,否则,将士的心便散了。如今看来,这些都得排在后面。”“没错。”江存中说道:“知晓了为何而战,才能主动去操练,主动去厮杀,而不是让将领绞尽脑汁去琢磨,去激励。啧啧!不知石忠唐与伪帝知晓了这番话会如何。”裴俭想了想。“颤栗!”...***“殿下以守护万家烟火为武人职责,可若是异族不足以威胁大唐时,将士们必然会懈怠。老贼跟在李玄身后问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李玄指指远方,“这个世界很大,孤居庙堂之高,当为这支大军源源不断寻找对手。”姜鹤儿心中一惊,“源源不断?”“对,源源不断。”“那要到什么时候?”“直至孤的大军踏遍这个世间的每一寸土地!”“直至这个世间的所有王朝,都向东方俯首称臣!”煌煌长安城,宏大的宫殿群外,一群异族使者躬身请见。乐声中,宫门打开,皇帝高居九重天,一个个异族使者浑身颤栗着跪下,高呼万岁.皇帝目光所向,无数大军奋勇冲杀······“万国来朝!”姜鹤儿这才知晓秦王的目标。“对,万国来朝。”秦王策马急速。“万岁!”他从大军的左侧疾驰,在行进中的将士看到统帅,不禁振臂欢呼。秦王举起手回应,微笑着。“老贼,你说殿下的愿望能实现吗?”姜鹤儿问道。老贼第一次严肃的道:“殿下行事坚韧不拔。老夫敢说,殿下有这等令万国来朝的愿望许久了。此愿,定然能实现。”“那便是盛世了。”姜鹤儿憧憬的道。“前所未有的盛世。”老贼说道。“万岁!”欢呼声中,前方的斥候发力,把叛军斥候驱赶的和狗一般狼狈。......“北疆军出动了。”消息飞快传到了清河。石忠唐看着又胖了些,据闻,最近他喜欢吃。“北疆军出动了,松州与尚州联袂御敌,当有一员大将去统御。”这一战不会是单纯的防御战,这一点所有人都知晓。“松州尚州若是有失,我大军清君侧以来的成果尽丧。南疆军民将会质疑本王,将会质疑你等。到了那时,过街老鼠,说的便是本王与你等。”石忠唐厉声道:“魏明!”众人都在等他点将,可没想到他竟然点了魏明。兵败后,石忠唐和魏明之间微妙的关系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在揣测,这二人之间的矛盾何时会彻底进发出来。可在这等关键的时刻,石忠唐依旧点了魏明为主将。这······魏明同样没想到,他出班行礼,:“大王!”“你去。”“领命!”魏明当即带着千余骑出发了。石忠唐看着众人,“抓紧操练麾下,把心,都收了!”众人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心中一凛。有人低声道:“秦王不接受我军投降。”......魏明一路疾驰,当距离松州还有三十余里时,松州的使者来了。“北疆军的游骑已经到了城下,正在耀武。”魏明眯眼看着远方,“谁领军?”“王老二。”那么,尚州呢?叛军正在招兵买马,正在拼命收拢粮草,拼命操练。秦王不会给他们多少时间,尚州距离不远,必然会同时攻打。......大军在行进。江存中寻到了裴俭。“看来殿下是要坐镇攻打松州,那么尚州之战,必然是你我之间的一人去主持。老裴,无论是谁,不可伤了和气。”裴俭淡淡的道:“老夫听从殿下吩咐。”“你这人特别没意思。”裴俭从不参加江存中等人的“活动',桃县青楼的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晓。裴俭默然。数骑疾驰而来。“殿下召见。”二人赶紧打马过去。秦王就在官道左侧,身后一群侍卫,身边围若一群文武官员。乌达拉着地图,秦王指着地图在对韩纪等人说着些什么。江存中二人下马过去行礼。“见过殿下!”“来了。”秦王看着二人,微笑道:“刚得的消息,松州守将王世明放话要让孤饮恨城下,那么孤自然要成全他。”那个蠢货!江存中仿佛看到了一座景观,上面搁着一颗头颅。“拿下洪州之后,我军已然成山岳压顶之势,此刻当以两股人马,同时攻打尚州与松州。松州孤去会会那位王世明,尚州······"秦王目光扫过麾下大将们。所有人都昂首挺胸。该我了!该老夫了!“闻战则喜,好!”秦王微笑,颔首道:“杨略!韩纪随行。”竟然是他?从回归秦王身边后,杨略寡言少语。他本就看着稳重,话一少,让众人也没法接近。可谁也想不到,关键之战,秦王竟然点了他的将。这人,成吗?不少人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杨略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想看着自己的小郎君一统天下,随后去恭陵陪伴孝敬皇帝,了此残生。可秦王不许。那么就跟着吧!看着他直冲云霄。杨略如是想,好歹,自己的修为了得,也能帮衬一把,保护秦王。但没想到,今日秦王竟然点了他的将。这孩子······杨略心中苦笑,知晓这是秦王想把他卷入这场荡平天下的大战中去。他此刻就像是一个勘破红尘的方外人,秦王却在拼命把他往红尘中拽。这是要让他重新品味人间烟火的意思。“臣,领命!”杨略行礼。秦王摆摆手,众人告退。看到秦王有和杨略单独说话的意思,韩纪等人也寻个借口散开。“殿下···...”杨略苦笑。“别想着去守陵。”李玄看着他“你为孤空耗半生,你以为孤便能熟视无睹吗?你以为孤能心安理得的把你丢在恭陵?孤做不到!”“跟着孤!”秦王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下去。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拍杨略的肩膀。第一次拍着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守护者的肩膀。“你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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