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长安三十余里的一个驿站。
年底了,各地去长安参加大朝会的官员多了起来,驿站也因此忙的不可开交。
驿丞吴华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候,按照他的话来说,往日经过驿站的多是些被贬谪的官员,看着暮气沉沉。而到了年底,各地去长安的官员看着就新鲜多了。
没错儿,就是新鲜多了。
也精神多了。
“农人到了年底也会给自己打一壶浊酒,弄一把烤豆子,蹲在家门口,吹着冷风,指着远处对儿孙憧憬来年。那些官员也是如此,年底啊!去了长安就得跑关系,就得想办法升迁。人啊!总得有上进心才好,有了上进心,这人看着才鲜活。”
五短身材的吴华站在院子里,双手笼在袖口中。
“驿丞,那您呢?”有抱着柴火去厨房的驿卒笑着问道。
“我?”吴华指指自己,“那些都是贵人,进了我的驿站,那便是我的人。弄些好酒好菜,弄些热乎乎的洗脚水,弄些干净的被褥,那都是人情不是。兴许啊!某位贵人就看中了我,带挈我发达了。”
“哎!马蹄声!”
有人说道。
“不少!”吴华眯着眼,“咦……至少百余骑。是贵人。”
年底了,各地官员要带着贡品去长安,一路随行的还有参加明年开春科举的学生们。百余骑,差不多。
吴华说道:“都忙着!”
要做出忙碌的姿态,才能让贵人满意。
他笑着往外迎,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是哪的使君或是司马别驾……”
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
“咳咳咳!”吴华被冷风吹的咽喉发痒,眯眼道:“哪位贵人?”
进来的是两个男子。二人看看院子里,目光转动,盯住了吴华,“可有人住?”
好大的架子,吴华说道:“还没,不过,后续说不清楚。”
一个男子进来,“把所有人叫来。”
吴华一听觉得不对,“你是……”
“锦衣卫!”
一个牌子亮出来,吴华哆嗦了一下,“赶紧,集结了。”
驿卒们集结,男子问道;“可都到齐了?”
“是,都到齐了。”
吴华确定没错。
“查!”
捷隆进来了。
随即数十人涌了进来,把驿站搜了一遍。
“并无异常!”
捷隆点头,“好!”
吴华有些忐忑,“贵人,不知来的是……”
“不该问的别问。”捷隆冷着脸。
“是是是。”
锦衣卫的凶名能让官吏们晚上做噩梦,可这般凶名赫赫的锦衣卫,此刻竟然为人打前站。
那人会是谁?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在这等地方干活时日长了,只需听听就知晓来了多少骑。
三百余!
三百余,会是谁?
马蹄声到了门外,吴华笑眯眯的想去迎接,一只手臂挡在前方。
“退!”
拦截他的锦衣卫随即束手而立。
捷隆走到了门后,侧身而立。
吴华看了一眼,所有锦衣卫都是如此。
天神!
一种猜测令吴华哆嗦了一下。
“这里看着倒是不错。”
“是不错,有些斑驳古迹的韵味,等明春下一场雨,能令那些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随着这个声音,进来两个男子。
一个中年文士,一个……竟然是僧人。
“韩先生。”捷隆笑道,“大师。”
“辛苦了。”韩纪点头。
吴华笑道:“小人吴华,乃是此地的驿丞。”
韩先生,那不就是韩纪吗?
至于那位僧人,多半是皇帝身边的那位慈悲大师。
果然是贵人。
吴华心中欢喜,想着用什么手段讨取二人的欢心。
“石头,慢些。”
外面有人说道。
“奴婢不敢。”
嗯?
吴华一怔。
接着,便看到一个年岁不小的男子进来,男子侧身,随即进来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微笑着,抬眸看了里面一眼。
不知怎地,吴华就觉得腿有些发软,那些客套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见过陛下!”
院子里的锦衣卫们单膝跪下。
“陛……陛下?!”
吴华哆嗦着,不用谁招呼,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来的正是皇帝。
而前面的男子便是韩石头。
皇帝走进来,看看院子,说道:“这石板看着有些年头了,不知走过多少人。历史历史,在史书中是文字,在石板上便是斑驳。”
韩石头说道:“终究还得要记在史书中。”
“免礼!”皇帝开口。
众人起身,那些驿卒发现平日里颇为油滑的驿丞大人,此刻竟然说话结巴了,而且举手投足都有些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