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泽目光一寒,摆出了战斗姿势。
此时,把箱子放在膝盖上当书案,正在记录着各种信息的张顺慈也发现了不对,他忙放下了箱子,把纸笔递给了身旁一人:
“老六,你继续,阿龙,阿豹过来。”
老六是昌隆瓷器行的账房,阿龙阿豹是孤儿,被张顺慈的父亲收养,父亲过世后,就跟着张顺慈做长随,二人年轻气盛,有把子力气。
“你们是何人,要干什么?”张顺慈带人走到外甥身边,沉声喝问。
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手腕一抖,掌心就出现了三枚柳叶刀。
“雨真,把刀收起来。”瘦削男低声吩咐,随即摘掉了斗笠,露出了真容。
长脸,剑眉,尖下巴,眼神锐利的瘦削男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本官北镇抚司百户冷秉,这位是我兄弟米雨真,位居总旗之职。”
“锦衣卫!”几个本来想上来帮忙的年轻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他们相互看了看,又缓缓得退开了。
锦衣卫是皇家亲军,是皇帝最锋利的爪牙,专门负责情报、监察、抓捕和刑狱,其名气之大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是到了天启年间,魏忠贤一手遮天,不仅掌控了大半个朝堂,还把东厂和锦衣卫抓在了手里,成了他清除异己,横征暴敛的工具。
虽然崇祯上台干掉了魏忠贤清除了部分阉党(没法全清除,因为几乎全是魏忠贤的人),可锦衣卫的名声却是到了让百姓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
瞅着那淡黄色的象牙腰牌,张顺慈心里一沉,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难道是老唐王派人来抓琳泽了?不对啊,书信说老唐王已死,少主已经继任唐王了啊。
难道是琳泽身份暴露,皇帝下旨捉拿?
要知道,在明朝,皇帝对藩王的管理极为严格,没有谕旨,藩王和直属亲眷不得离开封地。
可也不对啊,现在内有大量暴民动乱,外有女真寇关,皇帝怎么有闲暇管这等小事。
略一思量,张顺慈压下了心里的惊慌,抱了抱拳:
“不知两位大人找我外甥,所为何事?”
冷秉没有看张顺慈,而是盯着朱琳泽,声音清冷:
“小兄弟,本官并无恶意,只想和你聊聊。”
“本官?”朱琳泽冷笑一声,带着不屑地语气质问:
“何为官?两个时辰前,西班牙人殴打带走汉民,你怎么不自称本官?刚才倭奴欺凌我汉族女子,你怎么不称本官?现在到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冷秉一愣,他不明白大尾巴狼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的语气中也猜了个大概。
对当前的形势冷秉很清楚,他赞同朱琳泽那番要奋起反抗的话,可不希望掌控话语权的人是朱琳泽,而应该是他。
所以一上来,他就亮出身份希望以势压人,再礼贤下士,从而可以收服这个武艺高强的小子,可没想到的是,对方一个平头百姓,居然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略一沉默,冷秉还是缓和了语气,温和解释:
“首先,无谋划无章法的抗争毫无意义,所以两个时辰前本官没有在明面上站出来,可重创的西班牙士兵中,有两个是我和雨真下的手。
其次,刚才你不出手,本官也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你刀法如此犀利。”
说着,他指了指楼梯口,还拉住封口把手的门神:
“他叫祖天翰,是我的另一个兄弟,亦是北镇抚司的总旗官。”
朱琳泽回想了一下,两个时辰前的战斗他没看全就晕了过去,不过的确是有西班牙人受伤,为此才开枪打死五个汉人,还抓走了十几个。
他没放松警惕,不过语气稍缓:
“找我什么事,难道是来献情报的?”
边上围观的汉人越来越多,乙雅安带着几个姐妹站到了朱琳泽身边,杏目圆瞪。
“情报自然有,而且比你想象的多。”冷秉镇定自若,他看了眼周围,朝着朱琳泽建议道:
“小兄弟,本官并无恶意,而且也非常赞赏你挺身而出的做法。你看,是不是可以单独聊聊。”
“哥哥,不要相信,他是坏人,之前就是他们想把天伯和我们都抓走。”有容拉了拉朱琳泽的衣角,怯怯地说道。
米雨真斜了袁有容一眼,眯着眼睛笑嘻嘻道: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真要抓,你们还能跑到马尼拉,还能上这西洋的帆船?”
“呸……”无欲从身后钻出来,双手插腰,边吐口水边奶声奶气地骂道:
“坏人,若不是打不过天伯,无欲早被你们抓走了。”
见朱琳泽眉毛皱起,手中匕首握紧,冷秉怕关系恶化,最后招揽不成反变成了死敌,只能无奈开口:
“小兄弟,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莫要相信两个孩子的一面之词,很多内情,她们并不知晓。”
这不是在别人控制局面后出来摘桃吗……在王府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多年的书堂官张顺慈略一思量,就猜出了大概,斟酌片刻,他心一横,凑到外甥耳边低语:
“娘舅不想暴露身份,可更不想把命运交到锦衣卫手里,待会儿配合娘舅。”
朱琳泽一愣,刚要拒绝,却是被张顺慈摆手打断:
“琳泽,听娘舅的。”
“好吧,”朱琳泽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他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一个喜剧演员最喜欢说的话:
“行了,不装了,我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