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道:“江淮、两湖盗匪如麻,一两年之间朝廷把这些地方平定已是大幸。恢复中原,总要两三年之后才敢想了。说起来,真是我们命好。建炎二年的时候,宗留守招集天下英雄于开封,其他地方相对空虚。年底我灭杨进,周边十几州,均无兵把守,一下子占了这么大地盘。若是现在,想占十几州,可不是容易的事。说起来,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王宵猎道:“一时之间,我也不能够清楚。只有大致的原则。按这个原则去做,在做的实践中,才能真正体会到怎么做官。才够明白,有多少事情官不能做。”
陈求道看了看其他两人,问道:“镇抚说的原则,是什么?”
王宵猎道:“原则,就是要搞明白,为什么会有官?官要做什么?怎么样算做好了?这些问题如果搞不明白,稀里糊涂地去做,到头来还是不行。”
陈与义无奈地道:“镇抚,你说的这些上至经典,下至习俗,无不清楚。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不知道官要做什么吗?天子代天牧民,官为天子理政,简单明白。”
王宵猎轻轻转了转手里的梧桐花,看着陈与义道:“天子代天牧民,如今天下的民如何?如果这天下是天的天下,看到现在山河破碎,半壁沦丧,天应该怎么想?”
陈与义道:“道君皇帝失德,致有今日之祸——”
王宵猎道:“如果道君皇帝是天子,天如何让他失德?参议也有子,会让自己的儿子做出来这种祸事,而无动于衷吗?二圣北狩是惨,可更惨的,还有天下的百姓!如果苍天看着这大地,看着这大地上的人民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看着大地荒芜,看着山河遍色,天会怎么想?”
陈与义沉默一会。才道:“天下大事,与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是吗?”王宵猎拿着梧桐花,摇了摇头。“如果与百姓没有关系,到了今日,钱从哪里来?兵又从哪里来?难道作为天子的二圣,在金兵的棍棒下向上天求下来?”
陈与义微微摇了摇头,看看陈求道与汪若海,轻轻叹了一口气。
汪若海道:“镇抚,人生在世,许多事情不能太清楚。所谓难得糊涂。”
王宵猎冷笑:“若是小事,糊涂也就糊涂了。可现在能糊涂吗?你们知道不知道,靖康之变最惨的不是二圣北狩,而是天下百姓!数年时间,因为兵祸死的人,以千万计!几千万人的白骨,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那是一座山,百姓的白骨堆成的大山!”
陈求道三人沉默不语,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南渡之后,赵构的地位并不稳固。在金军南下不断追击下,风雨飘摇。在金军主力西移,赵构才有机会整合手下势力,慢慢坐稳了自己的位子。这个时代,质疑赵宋皇朝的有很多,王宵猎的话已经算比较温和了。所谓指斥乘舆,是皇帝真的起了杀心才有这个罪名。
轻轻吐了口气。王宵猎道:“很多时候,我真想问一问天。看这天下这个样子,怎么想?可惜问天天不语,找不来一个答案。没有答案,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
说完,王宵猎轻轻一挥手,看着那朵梧桐花飘飘摇摇地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