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前的广场上,一群人围在告示前面。一个学究抑扬顿挫读完,看着一边的方孟晨道:“此事原来如此!最近县里建新的村子,着实是买了不少人家的地。”
其余人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方孟晨多事,有的说官府如此做不该,说什么的都有。
方孟晨高声道:“小子就是吃不了这样的亏!公平买卖,买卖最重要的,是要一个愿卖,再有一个愿买。我家的地,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何就这样卖了!”
那学究道:“虽然你不愿意卖,官府一定要买,自然就只能卖了。你没有听过,民不与官斗。小兄弟,此事你只能忍了。”
方孟晨冷声道:“如何就忍了?官府强占了我家的地,我没有办法抢回来。那便就在这里,说给别人知道。知州能强买我家的地,难道还能不让我说话?”
一边的人听了,不由纷纷摇头。这个年轻人的性子太倔,怎么就低不下头呢?现在是乱世,知州都是带兵的人,哪有那么好性子?惹得一时恼了,不定就取了这人的性命。可不像以前,对官府不满可以告御状去。现在官家都不知道在哪里,到哪里告去?
曹智严骑马经过,见一堆人聚在前面。派个士卒过去看了,不由皱起眉头。进了县衙,急急求见王宵猎。县衙外面闹得如此厉害,成何体统?
进了门,曹智严叉手唱诺。道:“知州,适才末将经过外面,见门前吵吵嚷嚷。派人问了,原来是一个方孟晨的人,家里土地被官府买了。他心中不服,在告示前不住吵闹。知州时常说,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要争取人心。似这般,如何争取人心?”
听了这话,王宵猎不由笑。道:“若依你,该如何争取民心?”
曹智严道:“不说把那个方孟晨抓起来,最少也要派人把他押回乡里,不许在县城吵闹。被他妖言惑众,不知多少人就对知州不满。”
王宵猎摇头:“你这话说得不对。官府强买他家的地,是不是事实?他心中不满,是不是事实?都是事实,怎么能不让他说?你外面拿竹竿捅个鸟窝,鸟还要在你头上叽叽喳喳叫呢。强买土地,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给百姓讲究清楚就好。若是再不许百姓反对,错的就多了。”
听了这话,曹智严不由紧皱眉头。过了好一会,才道:“此事末将委实想不明白。既然是不得不强买他田地,那就说明我们做的没错。做的对了,如何能被百姓议论!”
人民不是个新词,古已有之。《孟子》中有,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从先秦时候起,这就是个常用词汇。不过新中国建立之后,这个词有了政治含义。在政治背景下,谁是人民呢?说是一般普通百姓,与特权阶级相对应。或者说人民是普通劳动者,区别于剥削阶级。都有一定道理。但真正细究下去,又不能真正保证完全的人民含义。
工人是人民,农民是人民,那么官员是不是人民?地主是不是人民?工厂主是不是人民?资产阶级是不是人民?知识分子是不是人民?不同的理解,一旦上升到社会高度,就会引起**。
这个问题,是要从立国之本的高度才能说清楚,而且不能严格的定义。一旦进行了严格的定义,就必然包括了一些错误。要解决这种错误,就可能犯政治的错误。
这样的问题,怎么能一下子就说清楚?王宵猎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许多事情,我们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不多时,邵凌、解立农、曹智严、余欢和牛皋走了进来,一起唱诺。
让人几落座,王宵猎道:“昨日探子回来,说了王俊部的情况。我们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
解立农道:“知州,说此事之前,下官提一件事。”
王宵猎道:“有什么事尽管说。”
解立农道:“衙门外面,贴了告示,详细说了那个告状的方孟晨家事情原委。可方孟晨那厮,不知知州好心,就在告示旁边胡言乱语。许多百姓不明事理,被他鼓动。这如何忍得?依下官想来,知州对百姓仁心,杀他是不肯的。那便派两个人,把他押回家里,让他父亲严加看管!”
王宵猎摆手:“适才曹智严已经提过,此事不必再提,让方孟晨在那里好了。若作奸犯科,命人立即拿了,严惩不贷。若只是说,没有编造谎言,那便就由他去了。本朝向来不因言获罪。此事就到此为止了,不必再提!”
解立农唱诺。不过看他神情,显然心中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