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脑中泛起的微微眩晕,槐诗抬起刀身照了照脸,恍然颔首。
“是毒吗?”
他沾着毒血舔了一下,吧嗒吧嗒嘴,点头说:“味道还行。”
再度合身而上!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甚至凌驾在刚才的极速之上!
错愕之中,何洛试图后退,可刀锋已经近在眼前。
见识过这把刀的邪门之后,何洛再不敢让它划伤自己,两只手中的弯刀架起,试图挡住这击,可知道刀锋碰撞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未曾预料到的庞大力量自刀锋上爆发,中宫直入,势如破竹!
这他妈究竟是刀还是斧?
他的一只手抬起霰弹枪试图瞄准,另一只手则拉扯着护身的猛毒雨帘,扑向了槐诗。但霰弹枪的枪管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紧,卡住。
槐诗突进,将扑面而来的毒雨视若无物。
速度,再次爆发!
再次加快!
鳞片破碎的哀鸣之中,何洛怒吼,长尾横扫,终于将槐诗逼开了,可胸前却被祭祀刀凿出了一个深邃的裂口,连坚如钢铁的骨骼上出现了巨大的裂口。
惨烈的伤痕在瞬间枯萎,干瘪成僵硬地炭状物。
他要将槐诗彻底碾碎在怀中。
几乎能够听见槐诗骨骼破碎的哀鸣。
可紧接着,他却感觉到肋骨上被祭祀刀所斩出的伤痕骤然剧痛,被一只手掌所贯穿,五指翻动内脏,猛然收缩。
紧接着,在那五指之间,无形之斧重新汇聚,自内而外地爆发了心毒的洪流。
剧痛重叠在一处,和死亡一起,千百倍地爆发,形成灵魂难以承受的轰鸣。
他的手臂松开了一线,被槐诗所挣脱。
何洛咬牙,嘶吼,随意地扯下风衣,包裹在自己胸前的伤痕上,三只手臂展开,翱翔在空海之中。
重振旗鼓!
对于到达第二阶段的圣痕来说,已经具有了部分传奇生物的可怕生命力。就好像曾经的鵺在狙击枪和自动步枪的集火扫射之下依旧可以逃脱一样。
断了一条手臂,失去了尾巴。
对于他虽然是重创,可是却没有到无法动弹的程度。
而槐诗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在加一把力,便能够摧枯拉朽地碾碎。
然后,他就看到了,槐诗迅速地后退。
带着脸上的笑容。
就这样,向着他抬起了自己沾满血污地左手。
还有回旋在食指上的那个小小圆环。
圆环上还带着细长的插销,就好像从哪里拔出来的一样。
最后的那一瞬,何洛愕然地低下头,看向伤口,透过剧痛,终于感觉到了被塞进那里的铁块,还有它即将爆发而出的恐怖温度。
轰!
毒血随着火焰和内脏一同爆发,扩散向四周,就像是在空中所开放的墨绿色火花那样。转瞬间,又消融在了雨水之中。
只剩下残肢断骸自空中坠落。
哪怕整个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已经被炸断了,可是纳迦堪比钢铁的骨骼依旧未曾分崩离析……何洛的身体从空中落下,砸在了燃烧殆尽的车筐上。
尽管已经失去了大半截身体和所有的手臂,内脏被焚烧为焦炭,但不可思议地是他竟然还活着。
奄奄一息。
在暴雨地洗刷之下,那一只残存地独眼艰难转动着,难以阻挡流逝地生机。
直到现在,槐诗终于松了口气,旋即跪倒在地上,几乎陷入晕厥。
源质之火彻底熄灭,他疲惫地喘息着,感觉到四肢和躯壳中传来的剧烈痛楚,眼前阵阵地泛起昏黑,双耳好像有蜜蜂不断地鸣叫。
但他却未曾失去意识。
纵然疲惫欲死。
在暴雨中,他踉跄向前,踏碎了地上动荡地水泊,最终,来到了何洛地面前,低头俯瞰着那一张狰狞地面孔。
不知道为何,忽然笑起来了。
因为想起了一个笑话,想要讲给他听。
“从前,有个樵夫去山里砍柴。”
少年突兀地说:“在过桥的时候,他的斧头,一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可这是他唯一的斧头,他很难过,就哭啊,哭啊,就像你一样。
这时候,河神从河里出现了,慈祥地问他……”
槐诗抬起双手的祭祀刀和无形之斧,放在他的肩头,随着河神一同问道:
“——请问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银斧头呢?
纳迦瞪大了眼睛,嘴唇奋力地开阖着,却发不出声音。
“对,樵夫跟你说的一样。”
在寂静里,槐诗赞许地颔首:“然后,河神说:你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这两把斧头都给你吧!”
于是,刀斧在纳迦的脖颈上交错。
在近乎咆哮的钢铁鸣叫中,最后的毒血向着两侧挥洒而出。
一颗遍布鳞片的头颅滚落在地,再无声息。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去他妈的河神,去他妈的金斧头,去他妈的银斧头,去他妈的樵夫……去他妈的一切!
那些古老的故事太长了。
该结束了。
在今天。
槐诗转过身,穿过了死寂的高架桥,在暴雨中走向这个故事的结局。
走向最后一个幸存者。
然后,他拉开了车门,向着车里的老人露出微笑。
“戚先生,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