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叹了口气,温言道:“我不在的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回头你们自到账房那里支取赏银吧。”
牡丹忙福了福身子:“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二人说着话,转眼就入了屋内,里头药味弥漫,空气浑浊,赵肃刚踏进去,就被熏得咳嗽几下,反倒让一直昏睡的陈蕙醒转过来。
赵肃坐到床边,见几日不见,陈蕙又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进去,脸色蜡黄,头上还包着头帕,眼窝青黑,别说精神,连气息也几不可闻,不由有点心酸。
撇开赵肃如今的官职地位,如果以他这具身体原来的身份,寒门小户出身的庶子,能娶到陈蕙这种大家出身的庶女,也还算是高攀了的,但赵肃早已不是当初的赵肃,他多了那几百年的灵魂记忆,莫说陈蕙,只怕放眼整个大明朝,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女子。
但赵肃既然娶了陈蕙,就没想过和这个时代其他男人一样,娶个正室,又纳无数小妾,左拥右抱,风流快活,这样除了内宅不宁,一帮女人成天勾心斗角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虽然不会有爱情,可赵肃也把陈蕙放在对等的位置来看待的,内宅的事情一应交给她处理,从不过问干涉,闲暇时还会和她说一些外头的事情,开解开解她。
但赵肃身为一省布政使,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往往回到家已经是深夜,精力有限,自然不可能常常陪着她,而陈蕙前半生那十几年,都在战战兢兢的环境中度过,早就养成患得患失,懦弱退让的性子,即便赵肃放开手脚让她掌管内院,她也端不起当家夫人的架子。
从前赵肃在莱州当知府时倒也罢了,迁为布政使之后,几乎整个四川的官员都要仰他鼻息,往来应酬多了起来,许多官家女眷都要来拜会陈蕙,替丈夫说些好话,又或者时不时举办一些宴会,请陈蕙过去参加,是谓“夫人外交”。这种应酬,却是陈蕙最不熟悉,也最不擅长的,而她潜意识里,也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不会和陌生人扯着笑脸拉家常,往来几次,陈蕙干脆推拒了一切宴会邀请,也再很少出去见那些女眷,赵肃知道她性子,也不责备,由得她去,可看在外人眼里,却是这位布政使夫人小家子气,不懂人情世故,不免看轻了几分。
久而久之,陈蕙越发心灰意冷,不想出门,镇日只待在内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背地里唉声叹气过好几回,心里却难免埋怨那些女眷,更埋怨自己的嫡母陈夫人在她出嫁前没有教她这些东西,只是这些微妙的心思,不能对牡丹她们说,更对赵肃说不出口。
赵肃劝了她几次,没什么效果,而自己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她,只能嘱咐牡丹等人多跟紧点,照看好夫人。他是个大男人,就算细心,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陈蕙怀孕,他也知道没事要多陪着,所以就算再忙,每日也会抽出一点时间和她说话,却没想到陈蕙还是早产,甚至还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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