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官话,但带着安南口音。安南北部与广东、广西合称三粤(越),原本也是中国的一部分,宋朝时才分裂开去,三地方言本来就有很深的渊源,明朝的时候更近,升龙府的精英阶层不但都精通官话,而且不少还会点粤语,所以这位安南绣师说话虽然带着口音,但林叔夜高眉娘听着都毫无障碍。
安南绣师一阵谦逊后说道:“今天我们算是来见大场面了,这次斗绣不敢奢望什么输赢,但得见上国针法,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羡慕,不知高师傅能否移步指点我们一二。”
对方既然诚心求教,高眉娘也不便拒绝,看了林叔夜一眼,林叔夜道:“姑姑作主便是。”高眉娘这才走了过去。黄娘心道:“换了以前,这种事姑姑哪会征询?她这是越来越听重庄主的意见了。”
高眉娘看了那《四季花》几眼,便已知对方深浅,当下将其中不足之处一一指出,又取针演示了改善的具体门路,虽未传针法秘诀,但只这一番指点已足以令三个安南绣师技艺有所突破了,三人听得喜不自胜,只觉这一趟御前大比真是来得值了!而高眉娘也在指点中观察安南的绣艺,听她们手比口述,对升龙府一带的刺绣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心道:“真是奇怪,升龙府近我两广,怎么她们的针法理路反而与云南那边的滇绣相近。”
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技艺到了高眉娘、沈女红这个层次,要想有所突破已极难,但两人都仍然时时博采学习,但凡见到自己没见过的针法绣技便会潜心吸收。
四人一教三学沉浸其中,忽然中区那边传来鸣金之声,安南的绣首叫道:“哎哟,时间到了。”
高眉娘也回过神来,急看林小云那边时,只见他二人早已结针,林小云一脸自得,显然对自己的这幅作品充满了信心。
监场太监收了绣品,四区的绣者、观众同时向中区汇聚,李绣奴也随人流而往,来到中区忽被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几个朝鲜装束的中年女子,他乡遇国人,心里一阵涌动,没忍住用朝鲜话道歉,那几人听到朝鲜话无不诧异,对着李绣奴上下打量,其中一个便低声用朝鲜话与李绣奴搭话。这时所有人都聚焦于台上,也就没人关注到她们。
八幅绣品呈了上去,那位工部员外郎看了两眼,瞧见安南、朝鲜的绣品跟凰浦、吴门的摆在一起,他不知究竟,却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斗绣的队伍是怎么筛选上来的,某虽不懂刺绣,但这……这水平未免差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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