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挣扎着坐起来:“我没事。”
唐宁头也不回,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要胡闹。”
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可是要命的大事。她让他躺回去,自己在床沿坐定。边上的黑衣小童,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反复将帕子浸入冷水,又捞上来拧干。
迦岚坐在那,换上一副肃冷表情:“你答应得倒是干脆。”
室内光线逐渐昏暗,阿炎飞起来,去墙边点了灯。
半开的窗扇外,是已经变成黑色的天。
唐宁遥遥望去,只觉得那片黑暗也朦朦胧胧,黑得不甚纯粹。她想起阿吹先前说的话,眼神微变。
归墟的死气,对活人一定无益吧?
她站起身,走过去,将窗子关上。
黑暗被阻绝在窗外。
迦岚忽然问:“在落霞山上时,你让我看到生死册后,顺手帮你查两个名字,为什么?”
来时匆忙,唐宁没有细说,他也没有追问。
如今安顿下来再想,便琢磨出了古怪。
唐宁料想他会问,便也不隐瞒,老实地道:“那两个人,是我的心结。即便要死,我也想在解开心结后赴死。”
“十年前,我五岁。”
“母亲前几日还在为我绣帕子,说要在上头绣一枝金梅给我看,可梅花还未绣全,她便不见了。乳娘告诉我,她死了,但从头至尾,我都没有见过她死后的样子。”
“下人们说她是暴毙,死状十分骇人,说实话,我并不相信。”
“至于唐霂,我父亲……”唐宁倚着窗,慢慢将双手抱在胸前,“母亲离世没有多久,他便失踪了。”
“说是心头烦闷,出去透透气,回来还要给我带生辰贺礼,但他一去不回,再无音讯。”
“那之后,官也报了,找也找了,可谁也没有见过他。”唐宁垂下眼帘,平心静气地道,“如今十年过去,他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已经等不下去。”
迦岚坐在桌边,歪头伏在那,闻言声音一轻:“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宁嘴角一弯,又落回原处:“我记不清了。”
那些快乐的、美好的往事,因为长时间看不见希望的等待,失去了生机。
她的童年,是等不来春暖花开的寒潭。
上头坚硬的寒冰,随着时间一日日加厚,已经厚到她没有力气去敲碎它。
伏在桌上的迦岚,慢慢抬起头:“十年……”
他低低笑起来:“做人真好啊,十年前的事,说起来也好像是上辈子一样久远。”不像他,连父亲的血溅在自己脸上时,那灼热的温度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伸个懒腰,站起来:“我该去沐浴了。”
“唐宁,你陪我一道去。”
唐宁愣住。
阿炎飞到两人中间,叽里呱啦地叫唤。
迦岚没有理睬它,只是道:“我说过,我缺个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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